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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仙使是何来历,与你很熟稔?”
二人独处,这会儿谢长安才终于能问上一句。
棹月:“他叫小慕,负责在此地守塔,一层至七层都去得,便成日来来去去,不务正业,仙府自有结界,也不指望他一个修为低微的仙使镇守。你方才也见着了,他嘴巴又坏又毒,还爱瞎打听,往后见了他便骂,不必客气。”
谢长安心说你嘴巴也没好到哪儿去。
棹月:“你顺着那雾气流淌的方向走去,便是仙府第八层,我境界未到,进不去,就在此处等你。但你切记一个时辰内定要出来,否则封塔期间,我们都会被封在里面。还有,第八层的法宝无论再好,你长长见识就得了,千万别动心思,你现在还驾驭不了,勉强去拿还会惊动第八层的结界和守塔人……”
直到谢长安彻底走入云雾之中,才总算听不见棹月的絮絮叨叨。
她停住脚步,并未急着往第八层走,而是低头看向手中的剑。
那是方才沧溟随手扔给她的剑,说借她一用。
他随意的态度让棹月和小慕都没当回事,毕竟上仙随手漏出来的法宝,自然也很可观,这把毫不起眼的剑,实在也谈不上如何珍奇,乍看就是妙成品相的仙器罢了。
但谢长安摸着上面封印灵气的剑鞘,在拿到手的瞬间,立时就已经认出它。
这是如故。
曾随祝玄光上天入海的如故剑。
江河过客,楼上青山,光阴成岁,斯人如故。
看见如故剑的那一瞬间,谢长安想了许多。
譬如方才的沧溟到底是本人,仅仅受人之托借出这把剑,还是祝玄光再一次借沧溟之身行事。
譬如祝玄光明明说过只能借用沧溟身躯一次,是不是又在骗她。
又譬如他将如故剑交给自己的用意。
当年如故剑因祝玄光之名而成为天下第一剑,又随着他飞升离去,对凡间修士而言,那是一段人剑相和的传奇。
但是现在,祝玄光这把从未离身的剑来到她手里。
这把剑敛去了所有锋芒,甚至不如它在凡间时的光华,连剑鞘都换了。
也许是剑主人有意为之,也许是剑意已经像前七层那些断剑一样历经磨难,多有耗损。
若非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如故剑是不会离开主人的。
到底是借剑,还是托孤?
细长手指从剑鞘上摸过,将每一丝纹理熟悉。
良久之后,她终于将目光收回,迈步走入云雾流动深处。
琅嬛仙府第八层和第九层,传说仙器灵药琳琅在列,是世间凡人终其一生也难以得见的景象,谢长安估摸自己方才借领悟剑意提升了一些境界,应该能到掌宫之上,普通仙人之下的水平,但第九层依旧是上不去的,能去第八层看看就不错了。
无须棹月嘱咐,她也没动过在第八层借法宝的心思。
只因自己将要去的归墟,其中枉死的仙人修士不计其数,自然也有无数法宝遗落其间,她已见识过神仙斗法,见识过真正能动摇天地的力量,便须得再仔细研究研究仙器灵宝,方才能心里有底,以免去了归墟什么也不懂,真如送上门去寻死一般。
流云水雾的尽头,视线豁然开朗。
她以为自己会看见像前七层一般白云流动,丹鼎错落的景象,结果入目却是一片森林。
茂密林木拔地而起,直上云霄,脚下绿茵茸茸,落英缤纷,不远处甚至还有一条拇指粗细的小青蛇从枝桠处钻出,吐着蛇信嘶嘶作响,警惕而好奇盯住她。
放眼望去,森林深处依旧是森林,她相信如果愿意,即便往前走上三天三夜,也能看见不重复的树木,而这些景象,并非幻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