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毓英皱紧了眉头:“你不懂。”赵比璋并非看不上你,只是你总是将她拒之于千里之外。
明玉却会错了意,自顾自说道:“确实,官场的事情,你我都是一知半解,就算身在京城,也无济于事,我哥向来自诩孤臣,前些日子却让我假借出门寻你的由头,让我替他给相爷传了话。”
“你方才说京中局势不明,便是此事了?”
人人皆知黄相党派手握权柄,朝中上下都安插了自己的亲信。若是能坐实卖官鬻爵之事,即便不能拔起他在朝中的势力,也能剪除他的部分党羽。
天下贪腐又何止黄相一人,水至清则无鱼,朝中重臣,除开那几位清流,能有几人可以独善其身。
周老将军在时,武将队伍尚有中流砥柱,及至周老将军下狱,曹国舅涉身后宫的巫蛊之祸,徐鹤龄一朝卷入科举舞弊案,朝中大权这才尽数落于黄相之手。
现在圣人剑指黄徽文,自诩清流的往日政敌必然会抓住此次良机落井下石。
明玉与黄育芩心照不宣,后面的话不必再说。明玉了解黄育芩知晓自己的顾虑,黄育芩自然也明白明玉的担忧。
明玉故作轻松道:“你不是一直都想寻道吗?何不借着此次机缘,闯出自己的一番天地 ,这说不定便是你的契机。黄相自你幼时,便有意让你寻仙问道,原本便不想令你参与进来京城这一滩浑水中。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相爷对你的一番苦心莫要辜负。”
“闯出自己的一番天地吗?”黄育芩立刻想起了现在仍旧蹲在树上的那个家伙,自己还不知何时才能摆脱他的监视,于是苦笑起来,“明玉,你我自幼相识,你知我心,我解你意,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明玉仔细打量黄毓英神色,只见面前发小眼似寒星,满脸果决,便知他心意已决,只好说道:“既然如此,明一,你就跟在黄公子的身边吧。”
黄育芩眼见一位劲装打扮之人缓缓出列,只见那人黑布遮脸,身材娇小,举止颇为利落,周身骨骼纤细,分明是女子,等她摘下脸上黑布,黄育芩便知自己猜测不错。
黄育芩蹙起眉头,正准备出声推辞,明玉连忙解释道:“若是人手过多,反而容易引起别人注目,放心,明一的身手,我是放心的。”
这哪里是人手多寡的问题,黄育芩连忙说道:“我此去寻仙问道,带上女子岂不惹人注目,以后若是旁人问起,我又该如何回答。”黄育芩重重强调旁人。
明玉连忙继续解释:“明一是队伍里面身手最好的,探查能力也是最强的,易容术更是一等一的好,你带上她,无论扮作夫妻,或是装作兄妹,定可完美隐匿行踪。”
“明兄!”黄育芩终于等到明玉说完,“我一人上路安全得很,况且我一个大男人,让女孩子保护算什么事。”
“就是带着女眷上路,才不会令人生疑。”明玉坚持道。
“一个道士如何能够带上女眷?”黄育芩说什么也不肯接受。
此次分别,不知何日才能相见,黄育芩知道明玉要一路西去,心中怅然。薄纱似的云霞阻拦不住蓬勃欲出的夏日初阳,明玉探脚拂动脚下凝着露珠的青草,晶莹剔透的水珠纷纷落地,落入泥地,瞬间不见了,只留下浅浅湿痕。黄育芩拂去颊边的泪水,微微侧身。
明玉悠然道:“不知道塞上江南是何样景致,听闻那边的姑娘都是能歌善舞,模样也是一等一的水灵,只是我这一路走走停停,不知道我们何年还会再相见。”
黄毓英安慰道:“记得年幼时,明世叔总爱和我们讲他曾经的西域见闻,现在,你不过自己亲眼去见一见,完成年幼时的夙愿。而我如今也是去去就回,我们总会再次见面的。”
“等我回来,赵比璋那丫头应当也成婚了吧。”明玉自言自语道。
黄育芩不赞同地摇头:“其实你可以去寻赵姑娘开诚布公地将话说开。”
明玉轻哼一声:“她与我哥的那些事,我都不想再提,一个郎无心,一个妾有意,却拉我受夹板气。我哥偏偏不解风情,赵比璋不敢当面怨他,偏偏每次拿我出气。”
“谁叫你是你哥最宝贝的弟弟呢。”
“谁叫我是我哥最宝贝的弟弟呢。”
二人异口同声,相视而笑。
明玉的周身沐浴在朝阳中,露出了自己一左一右的两颗小虎牙,黄育芩想起,明玉比他还小一岁,二人不过是方过而立之年。明玉向前拱手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小弟就在此别过。”
明玉招手,侍卫牵来一匹白马,在黄育芩的目光中利落地翻身上马:“后会有期!”
明玉背着阳光,在众侍卫的簇拥下,策马而去,黄育芩双手拢在嘴边大声道:“后会有期!”
黄育芩再次流出眼泪,也不伸手去擦,任由两痕水迹风干在清晨的微风中。
听到背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黄育芩沉声道:“行了,明玉会将我的最后的行踪报告给相府,我们不必再兜圈子了,立刻出发去永州吧。”
周明夷目光复杂地看了一会黄育芩的背影,抬头看向明玉离开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