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先去了派出所验伤,不多时就结束了。
上了车,戚桉坐在副驾驶,只能倒吸着气缓解疼痛,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裴岁聿的反应。
他现在才木讷地反应过来,裴岁聿会因为自己的受伤而生气。
而且他自己都没有把握能将人哄好。
他当时也是脑子一热,因为一直盯着那个女人,想着原来就是这么个人将裴岁聿的母亲逼疯了,原来也不过是这么个普通的人。裴岁聿的母亲肯定比她长得漂亮,不然怎么能生出裴岁聿这么帅气的小孩?
就这么想着,所以看见女人起身的时候也跟着站起来,等再次反应过来,他已经站在裴岁聿身前了。
但是他不后悔,这些痛和裴岁聿这么些年经历的苦比起来算不了什么,他想帮他分担一点。
沉寂的氛围延伸了一路,直到裴岁聿将车停在自家车库,然后走到副驾驶二话不说抱起戚桉,往家里走去。
戚桉能感受到他的情绪不佳,胸腔起伏着,像是暗藏涌动。
他被轻轻放在沙发上,沙发质地柔软,裴岁聿转身拿来了医药箱。
冰袋用毛巾裹着,贴在他滚烫的脸颊,裴岁聿让他自己拿着,然后开始往他的伤口处抹药。鼻血没有流多少,在车上已经止住了,倒是嘴里被咬下了一小块肉,被津液刺激,疼得他紧紧皱眉。
裴岁聿的手一顿,棉签一下一下抹在伤口上,很轻很轻。
处理完外伤,他拿起杯子接了一杯水,喂到戚桉嘴边,命令道:“张嘴。”
戚桉乖乖喝水,又按照指示吐了出来。
漱完口后,口腔里的浓重的铁锈味终于消失,清爽了不少。裴岁聿站在他身前,接过他手中的冰袋,替他举在脸颊处。
戚桉一下子无事可干,只能眼巴巴地盯着裴岁聿。
被盯着的人没什么表情,只干巴巴地开口,问:“疼么?”
本来不应该让他担心的,但鬼使神差的,戚桉下意识点了点头。
“我是不是说过,我不需要你学会反击,你只要学会先发制人和保护好自己,是不是?”
这是裴岁聿第一次用这种冰凉无感的语气和他说话,戚桉愣了下。
裴岁聿脸色阴沉,继续说:“回答我。”
戚桉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愣愣地看着他。
最后他喃喃道:“对不起。”
这句话似乎刺激到裴岁聿,他的眸子颤了颤,几乎瞬间变得黯淡,他死死盯着戚桉,开口问:“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戚桉完全说不出话来了,眼神流露出复杂紧张的情绪。
这个眼神让裴岁聿彻底卸了力。
愤怒、懊悔、无措……在此刻全部沦为胆怯。
在听到戚桉下意识说出“对不起”时,他就知道,他把戚桉养砸了。
他早就知道自己是个精神病,保护不了自己喜欢的人,也不能给予戚桉正确的情绪,他这个时候应该要抱住他的爱人,可是他没办法控制他乱七八糟的情绪。
他的情绪是一团杂乱无章的毛线团,他越想抽丝剥茧,却越理越糟,到处都是解不开的结。
就像他竭尽心力,却还是让他们的关系陷入了这个死局。
他总是会让戚桉受伤,不论是从前还是现在。不对,应该是他总是会让身边人受到伤害。
裴岁聿垂下眼,浑身都像长满尖刺,不让人靠近。
但是戚桉还是义无反顾地抱住了他。
不容许他反应,也不怕尖刺扎进身体。
玫瑰的刺算什么?
总有人不顾一切,鲜血才能更显玫瑰的高贵。
“你在想什么?”戚桉双臂围着他的脖颈往下带,双腿也环住他的腰,问道。
“你不会就因为这点小事就想着要和我分手吧?”他又问。
猜对了,裴岁聿心里一恸。
戚桉抬眸对上他的眼,咬牙切齿道:“给我重新想!如果你顽固不化的话,别怪我用你之前威胁我的事情来威胁你了。”
“是你先和我表白的,也是我将我们的关系确认下来的,我没说分手前,你别想离开!”
他这话说得霸道,却让裴岁聿眼睛湿润起来。
戚桉没注意到他的神情,只一个劲儿地说:“听到了没?我生气了,你现在应该主动抱住我,然后安慰我,虽然你用行动取代了,但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嘴先被堵住。
裴岁聿伸出双臂紧紧环住他,深吻下来,缠绵地舔.弄他的唇角。
屋子里一时安静下来,只能听见细密的水声。
没过多久,裴岁聿放开戚桉,他没敢闹太久,怕牵扯到戚桉的伤口,他不想让戚桉疼。
戚桉伏在他的锁骨处,急促地喘着气。还没平稳呼吸,裴岁聿又偏头咬上他的耳尖,轻声说:“对不起,以后不会让你疼了。”
接着他说:“还有,宝宝,对自己自私一点,我是你的,你也是你的。”
戚桉顿时怔住。
他从头到尾,一直认为自己要帮裴岁聿分担痛苦,但是他忽略了一点,那就是自己的童年过得也不幸福。
鼻尖开始发酸,眼前模糊一片,伤口又疼了起来,撕心裂肺的疼,疼得眼泪都要流出来。
怎么会这么疼,一滴眼泪不受控制地顺着脸颊滚落,在裴岁聿眼里像颗漂亮又尖锐的钻石。
他们小心翼翼地靠近。窗外白雪皑皑,却春雷乍起,惊起树梢下的归燕鸟啼,衔着的枝丫落地生花,微风一吹,仿佛一次凛冬的惊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