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恬恬心里有些紧张,虽然说对于串宿舍的现象习以为常了,但是来别人的宿舍,尤其还是来男生的宿舍,她这还是第一次。不管是在老家还是在大学的宿舍里,男女生互串宿舍都是她所在的环境里人们不太能接受的事。
但是既然毕业了,恬恬的心态自然不像学生时期那么拘谨,变得坦然了一些,如果再早两个月,进男生宿舍这种事哪怕学校里允许,她也绝对做不出来。
正式毕业的那天告别的不仅是学生的身份,更是她对自己设下的诸多枷锁,恬恬的一部分心态一直会随着身份而改变,学生做学生的事,儿女做儿女的事,社会人做社会人的事,年轻做年轻的事……在千变万化当中不会变的就是她做人的根本——
善良。
所以拨穗的那一刻,被人生中最后一位有资格直接管辖自己的人拨开的,还有诸多原本不被允许的禁忌。
而这种变化对于很多人都是悄然发生的,表面上看并不明显,但就是有什么能够影响自己的东西发生了改变,她也包含在这批春笋大军当中。
在不知不觉中,在大学毕业之际,还带着稚气的女孩已经成为了成长进度条拉满的完全版本大人,这意味着和异性之间的任何合法交流都不再受到限制,也意味着从此以后,她需要独自一个人面对各种风浪。
恬恬摇摇头,甩掉这些乱七八糟,如同汤煮沸一般不断往外冒泡泡的想法,除了第一次进异性居住的场所有些不习惯之外,她在意的事情还有一件,那就是现在她脸上还包着纱布,她很担心吓到别人,也担心这里面的人会像自己宿舍里的那群人一样,指着她笑话她是入土的法老,行走的僵尸。
不过区别在于女孩子们喜欢当着她的面不指名道姓的阴阳,男孩子们大概会直接嘲笑吧?
恬恬不是很确定,但是她很确定不管怎么样,别人看向自己的时候,那种带着负面滤镜讨论她容貌的眼神和话都会让她感觉很难受。其它方面的偏见她可以忽略,但是唯独整容这件她自己也勉勉强强才说服自己接受的事情,她没办法不去在意别人怎么说。
在有些方面,她真的是个很传统的女孩。
她自己都存在偏见的事情,她再没有多余的心思来说服自己接受别人的偏见了,更何况是密密麻麻,像流星雨般铺天盖地而来的数量。
偏见是针,而她是软软的糯皮汤圆,在她足够豁达,能接受外界各种声音的时候,软软的皮会露出小孔,将所有的针吞到肚子里并且还伤不到自己,但是当她心态不够好,皮变得不再那么软糯的时候,针就会刺伤她的身体,让里面的馅儿流出来,而她则再也没办法恢复到从前无暇的时候,防御力百分之百的那种模样。
因为造成的破坏是既定的事实,而她是只一次性的汤圆,没有办法无限修复。
想到自己身上的绷带,恬恬趁着才进来不久,赶忙从口袋里掏出一只常用的黑口罩麻利地戴上,顺便把外套上的兜帽也拉了起来,尽量做个遮挡,低调行事。
但是今天1102里的情况却有些反常,不仅压根没有人注意到有三个人进来了,还有一大堆人聚在一个铺位旁边,叽叽喳喳的一直在说着什么,弄得寝室里好不热闹。跟人群聚集的那个名胜比起来,把自己穿成古墓小哥的沺恬伊显然不起眼多了。
一些要睡觉的主播被声音吵得烦不胜烦,抄起手边的矿泉水瓶子骂骂咧咧地当成情绪炸弹精准狠地投掷过去,一并释放厉声喝斥的威胁,却仍然止不住那群人此起彼伏地嚷嚷,百鸟聚会般的声音反而越来越大,越发嘈杂了。
武力威胁失败的主播只好无奈地重重啧了一声,重新戴好耳塞,用枕头捂住脑袋,试图催眠自己在菜市场般的伴奏声中睡着。
但是紧接着,另一个主播也不干了:“吵什么?你们一群畜生,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尹煜佑循着声音抬起头看了一眼,很显然,这家伙也是一个被吵醒的倒霉蛋,他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在基础楼里睡眠质量差简直折寿,一个雷打不动的睡眠质量简直就是金牌护罩。
那个主播脾气似乎有些暴躁,他一个翻身从上铺咚一声跳下来,火气冲天地挤进人堆里,看样子是准备算账。可是挤进去之后,却没有听到理应发生的争执声音传出来,于是那个主播也成为了嘈杂团伙当中的一员。
寝室里其他没有围过去凑热闹的主播有的一样被吵得很烦,有的则一脸无所谓,一副习以为常外加看淡了生死的咸鱼感觉,还有的神仙依旧在专注做自己的事情,心无旁骛,画面割裂得好像春夏秋冬四季的盛景同时在绽放,吵还不耽误内容丰富。
尹煜佑拧眉盯着围成血栓的那块人群,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反常的情况,之前偶尔在中午这会儿回来,宿舍里都很安静,一打开门只能看见一大片睡倒的螺虫,像极了活人横陈的仓库,或者说是尸体会喘气的太平间,哪里有这么活跃过。
他转过头,下意识的,就想问问三个人里唯一的“老资历人”灿灿,却看见灿灿也正疑惑地探脖子看着人们扎堆的那个方向,不过他的视线并没有在那里多做停留,简单扫了一眼之后就拉住了前面一个正在准备自己直播材料的主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