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狂的声音，鲜有增添一丝悲怆和不甘。

他张牙舞爪地往前扑，试图攻击顾枫，做最后的挣-扎。

“在这里出生入死的不是我吗！把那些人从死亡边缘拽回来的……不也是我吗！”

顾枫往后挪了一步，躲过了他毫无章法的攻击。

他哭喊着，一手捂住自己的眼睛，一手指向背后的实验室：“如果没有我，他们都会死！是我救下来的……是我救了他们……”

实验室里，安置在器皿里的人类玩家插着管子，偶尔从鼻间冒出一两个气泡。

“是我保护这个副本，保护这里的所有人！我救下的生命不计其数，我承受的苦难和痛苦其他任何人都难以承受。我一直，一直在黑暗里付出毫无怨言。”

哭喊间，嘴里冒出的黑泥模糊了音节：“统领者！为什么你觉得我的生死不重要，为什么你从来不伸-出援手？统领者，你回答我……为什么你从来不会……将怜悯和恩泽，赐予我……”

他将从自己的身体里流出的黑泥往嘴里塞，盖住自己的一侧眼睛，试图阻止身体里的能量从眼眶里跑出。但是这只是徒劳，他的身体兜不住能量，疯狂往外冒着黑泥。

“我是……英雄啊，我是英雄啊……我应该是，英雄啊……英雄……”

他再也没有力气支撑自己站立，而是跪在地上，任由黑泥从身体里冒出。他还在喃喃自语些字词，但也只是“英雄”和“死亡”的话语。

抓住顾枫脚踝的手抽了回去，弥漫在他身边的墨绿色力量也全部消失。

面前的肖昀昼，或者说是肖河，一侧眼睛往外淌着黑泥，另一侧流着晶莹的眼泪。他的身体里依旧装着肖河的灵魂，但现在已经是苟延残喘。

他残害了很多人，将人类玩家困在这个副本，当做他拖延自己生命的燃料。但他也曾经救下过很多人，在直面副本恶灵的时候，他忍着苦难和伤痛，全力以赴。

现在，走上歧途的他半跪在地上，强忍着身体里撕心裂肺的疼痛，身体缩成一团，全然没有刚刚嚣张跋扈的样子。

像一棵被压弯了腰，垂垂老矣的枯树。

……曾经的，英雄吗？

顾枫往前走了两步，停在了离他更近的距离。

“就算你后来做了很多令人发指的事情，也不会有人否认你以前的功绩。同样……”顾枫话锋一转，“即使你以前值得人反复歌颂，也不能为你残杀人类玩家提供理所应当的借口。”

顾枫看着地上的黑泥，沉沉地说道：

“你过去是英雄，现在，是罪人。这并不冲突，也都是你。”

半跪在地上的肖河艰难抬头，望向顾枫：“我很害怕……我只是想活下去！咳咳……我只是想活着……”

“生命有限的人，都在害怕死亡，”顾枫指了指实验室里的器皿，“他们也是。”

他顿了顿，将指尖转向自己：“我也是。”

“但是任何一个人的生命对于他们自己而言，都是百分之百。你没有资格决定是否牺牲他们，来换取自己的生命……”

地上的黑泥流动到顾枫的脚边，但是已经没有任何杀伤力，只是在他的鞋边汇聚成小小的一滩。

顾枫喃喃自语，像是在自说自话：

“无论你曾经有多么伟大，生命，都是平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