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还不错。
想来自己修为深厚,也无需再去注意那些规矩,偶尔一破,倒也无妨。
在这小院里待了几日,受着两人照顾,身体恢复了不少。
一日早晨,她又化作人身,去了溪边沐浴。
虽说那两人好吃好喝将自己供着,可那小院破旧,又居于山林,生活极为拮据。
白凌将润湿的白发撩至一侧,捏诀将其沥干,视线又再度落在指间白玉纳戒上。
她一手将其转了转。
那位婆婆瞧着可怜,岣嵝着腰身,又是个盲了眼的普通人,许是知晓这孩童身份特殊,独自拉扯那半魔小子。
瞧着……寿元也不长了。
不若送他们些珠宝首饰,拿到城里当了,许能换些吃食。
想着,她将换好的衣衫合上,走出小溪,准备回小院与他们告别。
砰然。
一声巨响。
她抬头,不远处的林间闪烁着点点火光。
浓烟四起。
是那小院。
她顺身回去,愈是靠近院子,四周的魔气愈发无法忽视。
这几日里,那半魔小子身上虽自带魔气,却也没有浓烈到这般程度。
方才踏入院子,四周烈火燃得旺盛,火光之中,不少黑影回头,直直注视着她。
“魔族的人……为何来此?”
无人答话。
只是一刹,黑影骤起,一道道剑光向她袭来。
都是魔族的低阶死士。
虽不知为何会出现这些死士,可向来,自己与那魔族缘分也不浅。
雪白的衣袖一挥,屋内大火被压了下去,几道黑影也被层层冰霜覆盖,终化为点点荧光,消散而去。
她朝着小屋走去,不过几步,屋内便传来浓烈的血腥味。
推门的一瞬,只见一黑衣背对着她,背部被一刀刃狠狠贯穿。
她退后一步,躲开飞溅的血液。
眼前被刀刃贯穿的魔族逐渐弯下腰去,这才让对面那略显矮小的人渐渐露出个脑袋。
只见眼前的男孩将刀刃从那黑衣之中狠狠拔出,随后那人瘫倒在地,化为魔气消散。
五六岁的男孩喘着粗气,见着她,似乎也不慎在意,扔掉那刀,将染上血渍的手在身上随意抹了几把,转而走向墙角。
呵,倒是个有胆识的。
“婆婆……婆婆,醒醒。”
那老婆婆受伤了。
白凌在一侧蹲下,粗略打量着那人的伤势。
利刃直直叉在腹部,男孩将手按在那伤口处,依旧能看见血液源源不断的溢出。
那男孩见此,有些着急,半大的手掌不停在刀刃处游走,将他的手割出好几道伤痕。
白凌将那手拉住,那人不解,看向了她。
白凌虽是修道之人,可死在她手上的冤魂无数,这医术也是一窍不通。
寒气溢出,她只能动用灵力将伤处包住。
尽管如此,那处也只是流血慢了些。
半躺在墙角的人咳了几声,将卡在喉咙的瘀血吐了出来。
见那人苏醒,男孩急忙拉住那人的手,“婆婆……婆婆。”
“是玄冥啊……”
“你没事吧,婆婆。”
“老婆子我……”
“别说话。”
白凌打断了她,拉过她的手,不自知着蹙起眉头。
虽说只与她相识几日,那人对自己也是客客气气。
无缘无故受人恩惠,这还未曾回报。
她有些不愿这人死在自己面前。
可脉搏已然极为微弱……她不是医修,纵使修为极高,此番恐怕是无力回天了。
“是……狐仙吗?”
“是我。”
“是您啊……”
那苍老的手在白凌手中微微用力,见此,她将其松开来。
“不必耗费灵力了……老婆子我呀,之前是医者,这伤,算是救不活了。”
白凌沉默片刻,还是将人的手拉过。
“你且让我试试。”
“狐仙大人不必再试了,没用的。”
一旁男孩拉住她另一只手,无助地摇着头。
“老婆子我一介凡人,能活三百多年,也算是知足了。”她咳嗽着,似是再没了力气,虚弱地喘着大气。
三百多年……
“我幼时,村里人被奸人所害,后来重伤逃到烟城,碰巧也遇到了一位狐仙。”
“我那时本是活不了的,那狐仙用灵力将我治好,那同行的仙人授我医术,让我能在世间行医……如此想来,还得多谢狐仙给我的三百年寿命。”
“老婆子眼瞎,瞧不见狐仙的模样……敢问狐仙,可曾在烟城救过一个小女孩?”
“未曾。”
“即使如此……狐仙……还真是心善啊。”
此话一出,那人便闭上了眼,终是断了气。
“婆婆……”他晃动着那人的肩膀,只可惜,他的婆婆再没醒来。
“狐仙,狐仙大人,救救她,救救她好吗?”
这一刻,周遭的魔气躁动起来,虽是微弱,却也让她感到不适。
她起身,理了理裙角。
鲜少,她的脑海里回响着那人的问题。
自己可曾在烟城救过一个小女孩?
她想了想,许是没有吧。她自己也有些记不清了。
仙魔大战以来,自己似乎忘记了许多事情。
她神情复杂地看向跪在地上哀求的人。
这半魔之身竟能有如此大的魔气波动……那些魔族,恐怕就是来寻他的。
半魔之身……想来在这世间活着也是不容易。
眼前男孩失落着,不停呼唤着倒在血泊中的人。
她于心不忍,他既帮过她,自然也没有放着他不管的道理。
“你叫玄冥?”
“……嗯。”
这小家伙眼里满是惊恐,却不像是被魔族吓的。
虽是如此,也没掉一滴眼泪。
是个坚强的性子,倒是不可多得。
“跟我走。”
“去哪?”
“问这么多作甚?走就是了。”
她捏了个诀,让玄冥身上的衣服看着干净些。
她满意点点头,拉着那人稚嫩的手,去了烟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