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眉卿自力竭后便昏了过去,他正常休息时都很少会做梦,更不要说是因为受伤昏迷了。
或许是这次他伤得太严重,才会做起了梦。
梦里的一切于他而言,既真实又虚假。
真的是熟悉的人在他梦里一一出现。
还笑着朝他招招手,神色与昔日别无二致。
假的是只要宿眉卿靠过去,他们便变了脸色。
师兄看着他皱皱眉:“怎么还是这么弱?你这样还有脸回来见我们?”
他厌恶道:“还不如死外边呢。”
“当初我们不拦你,你以为是为什么?”有人在宿眉卿耳边说,“当然是因为你丢人啊,你还觉得我们是为你好么?天真!”
宿眉卿才升起的笑意就这么僵在嘴角。
少年当然知道这是梦,可心头翻滚起来的感觉还是令他难受,犹如陷入泥沼,不挣扎是个死,挣扎了却绝望的发现不仅逃不出去,还加快了死亡的时间。
宿眉卿张了张嘴,反驳的话堵在喉咙口,怎么也发不出声来。
以至于连带着昏睡的躯壳,也不安地裹着被子缩成一团。
闻扶光察觉到动静,他放下手里的卷轴,神色认真地观察着宿眉卿的神色。
“眉卿?”他轻轻唤了一声。
并没有人回应他,睡着的人也没有要苏醒的迹象。
闻扶光看着宿眉卿越拧越紧的眉。
是做噩梦了。
他探出手,用灵气抚平了少年紧皱的眉心,语气很温柔,轻言细语哄着:“别怕,我在呢。”
闻扶光耐心安抚好人后,才接着去处理桌面上已经堆成山的卷轴。
窗外景色正好,雪白的梨花扑簌簌落了一地。
闻扶光捡起书案上一朵完整的梨花。
他静静看了一会,用一团灵气包好,最后放在了宿眉卿枕边。
花竟夷不知何时站在了窗边,他等闻扶光走过来才问:“这都第二日了,还没有醒来的迹象么?”
闻扶光摇头。
“外伤能治,心伤却只能靠自己。”花竟夷吹掉肩头的花瓣,“四海是你们家在管,我一直很好奇,他在底下到底见过了什么。封印的地方那么多,为什么会选四海?”
“那日我并未在底下看见过什么。”闻扶光脸绷着,没有表情,“这几日我也下去过,可除了水上和水下灵气流速和浓度不同外,并没有其他异常。”
没有异常就是最大的异常,青要域都无限接近神都白玉京,灵气如海,同一处的差异近乎无,怎么可能在一个正常的地方,会出现如此明显的差别?
但花竟夷相信闻扶光没有撒谎,因为他不信邪也下去过几次,确实没察觉到任何的异常。
“我听小林说过八州的事了。”闻扶光换了个话题,“如今已经过去两日了,你还是回去看看最好。”
“先不,没看到他醒过来,我还是有些不放心。”花竟夷摇头,“八州的事说白了也是胆大包天的夺权而已,古往今来都有。花家才缓过来,即便我现在去了,起的用处不大,还不如待在这以防万一。”
至于第五诏云……花竟夷不认为他撑不过这几天。
况且此次夺权事发突然,花家也受了不小的伤害,此刻去支援,只怕是两方都得不偿失。
还不如休整一段时间。
花竟夷突然道:“对了,我还有件事要说。”
闻扶光看向他。
花竟夷:“林暮渊有点不对劲。”
闻扶光长眉有一瞬的抽动,转瞬即逝。
他淡淡嗯了一声。
花竟夷接着说:“你俩出来得晚,我回八州前,为防出事曾给了他一个可以快速联系我的花令。可直到我随手种在宿眉卿身上的花种开始报信,我都没有收到他手里的花令传音。”
花竟夷笃定:“他故意的。”
可二人都想不通林暮渊这么做的目的。
若说他与天道是一伙的,可之前有那么多的下手时间,他都没有下手,反而还真切担心着宿眉卿的死活。
闻扶光一点一点理着思绪:“他这么做的理由是不想你来帮忙,他不想太快结束这场争斗。”
不想结束就一定有所求。
林暮渊求的是什么呢?
青年回忆着当日林暮渊的一举一动。
似乎没有不合常理之处,林暮渊的表现合情合理。
“若真要说,倒是之前他的行为更可疑。”花竟夷道,“我们几个待在一起有小半年了吧?林暮渊可从不是爱把钱花在吃食上的,可自从来了域都,他热衷于在这些东西上花心思。”
闻扶光是知道这件事的。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在花竟夷不解的目光下往屏风后走去。
青年握住宿眉卿的手,朝他体内埋入一缕灵气。
很快,闻扶光知道了结果,没有任何异常,似乎是他多想了。
花竟夷在窗边探头:“怎么了,你是怀疑他在东西里下毒?”
闻扶光在宿眉卿体内没有探出任何问题,可他并没有松口气,反而神色愈发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