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辛偏过头,眸间带笑,说:“快活日子还是仰仗皇上隆恩,要是我没用了,我的头早就在第一天进宫的时候就分家了。”
沈秋白说:“隆恩浩荡,庇佑万民,可参小姐还是要仔细些,别像沈某一样被躲在暗处的什么东西给伤了。”
参辛给他倒茶,说:“我在天乾驯马熬鹰,常和些畜生打交道,自然是明白是它们的习性。况且聿都连酒都是软柔的,养出来的都是些软脚的兔子罢了。”
屋外叫好声一片,参辛推门走出房间,徒留沈秋白一人留在案边手忙脚乱擦拭茶渍。
楼下的姑娘起舞旋转,参辛抓着酒,扶着栏杆高声叫好,等到高潮处,摸着怀中想要打赏,却两手空空。
“参小姐,沈某先回去了。”沈秋白出声。
参辛笑着抓住他的衣袖让他看,楼内呼声高涨,那起舞的姑娘借长竹之势起,竟越到参辛面前。
参辛开怀大笑,两眼放光,抬手将酒壶飞出去,说:“花灯夜下胭脂浓,美人一笑千金值!今夜这美酒便赠与姑娘!”
觥筹交错间舞女步若莲花,她接过酒躬身致谢,目送参辛笑着走进屋。
沈秋白看着参辛走过带动衣衫,愣神许久,双指摸索着回味。
细雨不知何时停了下来,一弯细细的月牙悬在空中。寒风卷起细雪落在沈秋白手上,他来回摸索,不觉有凉意,指尖的暖流直流淌在四肢百骸。炮竹声落在耳后,他回头看一眼听雨楼,转身走进夜幕间。
参辛霸占了曹文起的屋子,依窗独揽一弯月明。天乾的雪夜比聿都亮堂,清酒入肠没有什么滋味。参辛眼里阴郁,家仇难报,如今自己就是笼中病猫,只能在这温柔乡与贼人虚与委蛇。
弯月西移,参辛撂下空酒壶推门出去回家。
***
第二天一早起来,参辛有些头疼,哑着嗓子叫来裴义,“叫来个郎中给我好好瞧瞧。”
裴义站在床头,说:“早就说小姐不要饮酒,伤没好又害了病,这冬日里又不好照料。”
参辛蒙住头,闷声说:“我看你的心思比发丝还要细。快些去给我找郎中!”
裴义撒腿跑开。
参辛头疼难耐,打发了人出去,却不知皇宫里也是乱成了一锅粥。
自从那次宋瑾禾送走了参辛,就开始头热体痛,刚开始并不觉有什么,只是开几次药吃着。谁知那场大雪出去赏梅,染上风寒。这会栖宁宫里进进出出的太医都跪在外头候着。
敬宜帝站在殿内,宫里的碳火烧的正旺,搁着帷幔看见宋瑾禾半躺在床上就着宫女的手喝药。
“禾儿可觉好了一些。”敬宜帝出声询问。
宋瑾禾咳声不断,只能叫宫女回话,“回皇上,公主今儿一早就退了热,刚喝完粥,现下吃了药就打算睡下了。”
敬宜帝来回踱步,说:“库房里还有什么补品都拿出来用着,一定要养好了公主的身子。”
敬宜帝只有三子,大皇子体弱多病,最小的皇子才过六岁,只有宋瑾禾这一个公主,自然是关怀备至仔细的照护养着,生怕出一点差错。
敬宜帝叮嘱完,身旁的贤忠公公出声提醒,有人在宣德殿等着议事。宋瑾禾喝完药没有力气开口又睡下了。
来到宣德殿,就看到沈秋白站在门外,给皇上问安过,跟着走进殿内。
敬宜帝站在炉火边,说:“参家女近日里可有什么动静?”
沈秋白回道:“昨日夜里在听雨楼碰到她了,说是到那处吃酒。”
敬宜帝哼笑一声,说:“她倒是过得清闲,把参家轻骑全然落在脑后,那日在大殿上听她的意思参辉是已经死了?你去沧州可有消息?”
“微臣无能,没能找到什么消息。”沈秋白咳了一声。
敬宜帝思索着,说:“死了,参家就只有那小女一人了。”
沈秋白瞬间明白了此意,参辉死了,那参家八万轻骑就只能参辛一人能用了,所以皇帝要保住参辛。哪怕参辉没有死,他的小女儿在手里,还怕他不听话吗。
沈秋白咳声不断,说:“如今可要看着她?”
敬宜帝说:“病猫在囚,不过是哑嗓子叫几声,有何为惧?议卿啊,这聿都盯着她的人不少。”
议卿是沈秋白的字,那年他八岁,被位高人捡走教养长大。赐字:议卿,议尽世间不平事,躬身教养为卿人。
沈秋白跪在地上想要谢恩退下,那大殿的门就被敲开,贤忠矮身跑过来,跪在地上。
“皇上,公主她吐血昏过去了!”
敬宜帝猛然站起身来,两眼一抹黑,也差点过去,贤忠扶着人,大喊:“太医!快传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