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睨着指间夹住之物,若有所思道:“口中□□,约一指宽,状似蝉蛹。”
“……”葛青焦急地望向方笑古,张口用口型道:“两个人,我搞不定。快帮我。”
“别急别急!”柔娘眉眼一挑,不知从哪里扯了块脏兮兮的抹布,一边快步跃步朝前,一边撕成两半。
“一人一个。”转瞬而至,双目一睁,柔娘蓦地掀开了那两人遮面的黑布,将手中团布朝着他们口中塞去:“不争不抢。”
反应过来时,两黑衣人只觉口中瞬间要被撑炸了似的,腮帮子鼓得老大,嘴却根本动不得,更不可能吞药,不住挣扎起来。
林唯昭垂首,望向擒于手下之人,视线停留在他衣领下的后脖颈,隐隐透出什么,细细看去,不由面色一沉,讶然道:“天锁司?”
将黑衣人的脑袋下压,方笑古扯开他的后衣领,那头的柔娘也如法炮制,觑向他们的后脖颈,挨个看了个真切。
一倒置的马蹄图案,如印章一般的黑色印记。
柔娘不由蹙眉道:“这是个纹身吗?”
“这是天锁司的铁蹄烙印。”
简单回答了柔娘的疑惑,林唯昭擒着黑衣人,手下用力一紧,继续道:“为防血肉黏连,会定期以铁烙之法加固,时间长了的才会有如此清晰的纹路。想必这几人应该也是天锁司的老人了,你们为何而来?”
欲要再言,腹中剧痛袭来,顿了一顿,林唯昭迅速抬肘,将手下之人点穴定住,便一把扯过床帷,踉跄着缓缓坐下,侧靠在了床柱边。
狭长的凤眼微微眯起,方笑古察觉那边的异况,面不改色道:“柔娘,把人手脚捆起来。”
转瞬间,痛感迅速传至全身,额上汗珠涔涔,林唯昭半眯着双眸,脸色煞白,心中暗道:“最近发作,痛感更盛,速度更快。那阴符经虽可助我恢复内力,但却无法减了毒性,甚至好像加速了毒性?还是因先前被葛清平过用了软骨散有关?”
将手里的人捆好,扔给葛青,方笑古几步掠至床榻边,伸手拂过他汗湿的发丝,旋即上手探脉,脉象杂乱无章却有力,压低了声音道:“如何?”
“不用管我……我吃了药。”摇了摇头,林唯昭拧着眉头将手收回,闷声道:“天锁司不会无缘无故出手,问他们……”
见状,方笑古立刻定了心思,侧首望向葛青,吩咐道:“带他们去你屋内问话……”
耳畔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来,又渐渐飘忽不定,林唯昭视线模糊地望着那人背影,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失了力的他被人温柔拥住,圈进了怀里。
半柱香后。
待疼痛稍减,林唯昭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正倚在一人肩头,睁开了沉重的眼皮,一抹蓝色映入眼帘,心道:“柔娘?”
轻抬一手,欲将她拉开,却又听耳侧响起了一句轻声叮咛:“我知你醒了,不用推开。”
“方才见你止不住地发抖,痛苦难忍却一声不吭,我不知如何帮你。”轻蹙弯眉,柔娘合着双眸,伸手轻轻拍打着林唯昭的后背,温声道:“就当我是你娘,让我这样陪着你,你不用咬牙忍耐。”
“……”
这言语好似不起眼的石子,瞬间击穿了往日的隐忍与防备,平静的湖面泛起了层层涟漪,小小的石子缓缓下沉,坠落在那沉寂许久的心湖之底。
十年苦熬,冷暖自知。
千针散疼痛再度袭来,林唯昭紧皱眉头,难受地合上了双眸,喃喃道:“繁华落尽一场空,一曲唱罢人终散……”
那日漫天的大火,不止烧光了他的侥幸,亦是烧毁了他脆弱的渴求,大火彻底埋葬了那人,连着她的点点滴滴,仿佛形神俱灭了一般,化作了旧日的烟尘,散在了逝去的岁月中。
但始终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只因自己的软弱无能,而不敢再想,不敢再念,那曾经唯一眷恋的温柔之人。
过去,不是所有人都能坦然面对的存在。
——
“唯昭,怎么了?不高兴吗?”
一袭桃花纹轻衣纱袍的女子,伸出食指,轻轻点在他蹙起的眉头上,笑道:“不要皱着眉头了,丑死了。”
牵起那小小的手掌,女子握在手里揉搓:“你看这小手都练出茧了,心疼死阿娘了。”
“阿娘,是唯昭太笨了吗,阿爹总是不满意我。”他仍蹙着眉头,倔强地握紧了拳头。
“不会哦,唯昭永远是娘亲的小聪明。”女子将那孩子抱起,搂在怀中,轻轻摇晃着,小声道:“娘亲告诉你一个小秘密哦。”
“什么?”
女子半眯着眼睛,笑道:“娘亲,以前也不喜欢练剑,还故意把师父最爱的盆景给砸了。”
“那你师父不生气吗?”
“生气哦,白胡须都气歪了,追着我一顿打。”
他垂着头,喃喃道:“那你不会害怕你师父吗?”
“你害怕阿爹吗?”女子微微一怔,将他放回地上,扶他站稳。
轻蹙弯眉,女子忽地站起,双手叉腰,铿锵有力道:“不喜欢练剑的阿娘,也陪着你一起练剑,好吗?”
“好!”
一把将他搂在怀中,女子轻柔地吻上他的额头,柔声道:“别害怕,唯昭,阿娘陪着你,你不用咬牙忍耐。”
“我不在乎你坚强与否,我只在乎你快不快乐……”
——
微微蹙眉,林唯昭陷入了一片无尽的沉寂之湖中,无力感更甚,抬起的手也倏然垂下,张了张嘴,轻声说出三个字:“对不起……”
感受到肩头的人,又渐渐睡了过去,柔娘才缓缓睁开双目,双眸之中噙满了泪水,只是一眨,泪珠便颗颗晶莹地滴落,顺着脸颊悄然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