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林致溪惊慌的神色,残忍地一字一句道:“秦家不会再为林望舒的治疗提供任何东西了,包括那份骨髓。”
“不,不,别这样。”林致溪哀求道,他在发抖,“别这样,求您了,请您不要这样做。”
秦长裴不为所动。
世界仿若在林致溪的眼中崩塌了,窒息的痛感席卷了他全身的脉络,血液是凝滞的,眼泪却被强行从他的眼眶挤压出来,嗓子里沉闷的哽咽也断断续续的。
这具身体下意识地为他的绝望给出了反馈——他居然在秦长裴面前哭了。
林致溪二十四年都很少哭,哪怕在面对那些连绵不绝的恶意时,他多数也是沉默的。
这是秦长裴第二次见到他的眼泪,不免怔愣了一瞬,随后微微撇过头,冷硬道:“这事没得商量,我不会再对你破例了。”
他这样说,视线却不肯落在林致溪落着泪的眼睛上。
一而再再而□□的底线怎么还能算是底线呢?何况秦家的利益才是最重要的,谁损害了,谁就要付出代价。
他上次信了林致溪就已经是退了一步了,这已经是最大的宽限了,倘若再有让步,心软摇摆至此,他还凭什么坐上秦家家主这个位置?
思及他转回目光,盯着林致溪,像是对他、又像是对谁说道:“我不会再容忍你了,你今天必须给林望舒转病房,或者也可以继续住在那里,但钱你们自己出,骨髓也你们自己找。”
“求您先不要这样做,”林致溪胡乱抹掉眼泪,焦急地恳求,“我会想办法的,我一定会负责的,求您网开一面,再给我一次机会。”
“负责?”秦长裴嗤笑,“你知道青颂损失了多少钱吗?你怎么负责?你还要我怎么信你,信你然后再让宋却舟捅我一刀?”
“我真的不知道他会这么做。”林致溪徒劳地辩解。
秦长裴稍稍前倾身体,盯住他:“我不想听,我也不会再信你了。”
这个距离足够他将林致溪的脸看得很清楚了,这人几近病态的面色上没有健康的红晕,泪痕却明显,不知为何让秦长裴看得愈发烦躁。
这张脸完完整整地映在了他的瞳孔里,那些如有实质的哀伤也顺势填满了秦长裴的眼,他沉默了瞬息,随即站直身,冷漠道:“出去,我不想再看到你了。”
语气就像他从前对林致溪下达的每一条命令。
“求您最后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林致溪苦苦哀求,“我,我现在马上给他打电话,我马上处理。”
说着他手忙脚乱地拿出手机,按键时手指都在颤抖,他的呼吸一下深一下浅,没有规律的阵痛掠过他的四肢百骸。
秦长裴倒没有阻止他的行为,也没有再让他出去。
林致溪仿佛看到了一点微弱的转机。
但随着电话忙音的拉长,这点转机又如扑火的飞蛾被烧尽了,余下没有温度的灰烬。
林致溪在心里一遍一遍地祈求着,祈祷宋却舟能尽快接电话,他想他快要撑不下去了,他不明白宋却舟为什么会突然反悔,致使他陷入这样的绝境。
他每一秒都在许愿电话能即刻接通,直至电话自动转入播报。
他万念俱灰,片刻后将乞求的目光投向秦长裴:“我再打一次,他一定会接的。”
秦长裴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于是他又拨了一个。
依然没人接。
秦长裴耐心告罄,食指指向门口,不耐烦道:“我没工夫陪你玩闹了,出去,别再让我说第二遍。”
林致溪灰败的眼神像一根刺,慢慢没入秦长裴的心脏,刺不够粗,因而也不够痛,他当然可以忽略那流出的鲜活的血。这不痛不痒的异样还不足以引起他的重视,是以秦长裴继续给予林致溪致命的打击:“我会立刻对外宣布,你,你的母亲,你们从此和秦家没有关系,还有你记住了,我不会就这么轻易地放过你,你会为戏弄我而付出代价,你的母亲也会受到我的报复,你要牢牢记住,她是被你牵连的——是你害了她。”
他太知道杀死林致溪的最好的方法了。
秦长裴目睹那双好看的浅色眼睛里的光彩一分一毫地消散,就像是这双眼睛的主人正在缓慢地、不能回头地走向死亡。
他被自己突然产生的这个念头惊骇到了,他想再说点什么,却被彻底定格在原地——他看着林致溪一点一点地屈下了双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