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鸽道:“他问了我三个问题,第一,认不认得这个山洞?第二,三年前祈神典溺毙在这个山洞里的宫娥是不是我杀的?第三,不是我杀的,是谁杀的?我一概不知,贼人拿公主要挟我找出当年那个宫婢惨死的真相,我现在必须马上着手去查”。
焱雀道:“只需要你查出真相那么简单吗?怕没那么容易吧,你并不识得那个山洞,查出真相了以后,你要怎么告知他呢?他知道了真相又待如何?掌事,你痛快点,把话说清楚,否则我们怎么帮你?”
战鸽咬紧了牙关,片刻后道:“他要我午时前把凶手人头放在山涧边的石头上,他才会放公主回来”。
焱雀点了点头,返身冲小腼道:“小腼,乖,把你昨晚跟我说的鬼话跟掌事再复述一遍,帮她回忆一下当年发生的事”。
小腼露出为难的表情,在房内所有人的注视下,艰难开口把她昨天说的“鬼话”又再重复了一遍,战鸽越听脸色越难看,苏一心一脸尴尬,焱雀道:“掌事,可有想起什么来吗?”
战鸽道:“难怪贼人会选我和公主下手,这事任谁看来都是我和公主的嫌疑最大,但是这事确与我们无关,我知道要怎么查了”。
焱雀道:“那个宫婢是行宫的人,你不会想大张旗鼓的把行宫的所有人召集起来问吧,人多嘴杂,你问不出什么来”。
战鸽恼道:“那你说应当如何?”
焱雀道:“当然是找在这里待的最久,最管事的人来问了”。
半炷香的时间后,小腼领着行宫的领侍走进房内,领侍叫姜才,与皇帝身边的姜德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姜才长着一张方脸,干瘦如柴,想来守着偌大的岚山行宫,管着不足五十余的宫婢和太监,也捞不到什么油水,姜德当初也是费了许多周折才把胞弟弄到宫里当了这个领侍,岚山行宫除了每年举办祈神典,或偶有皇亲国戚前来疗养外,几乎只需每日洒扫,比在宫里当差清闲得多,姜才见着浑身是伤的战鸽,唯唯诺诺的道:“小人姜才,拜见各位大人”。
战鸽合上手中正在翻看的册子,问道:“姜公公,你自元襄二年以来便掌管着岚山行宫,距今已十余载,想来对这个宫里大小的事务都了如指掌,我问你,三年前的祈神典,岚山行宫发生了宫婢溺毙的案子,为何行宫的典记上写着失足落水,意外死亡?”
姜才闻言汗如雨下,捏着自己的衣袖抖抖索索半天冒出一句:“确是失足落水,意外……意外死亡”。
战鸽气结,扬手便将手里的册子砸向姜才,喝道:“一派胡言,宫婢怎会在远离行宫的深山洞穴里失足落水?现在此案牵涉公主安危,你若是不说实话,信不信我先斩后奏,一刀杀了你”。
姜才抖如筛糠,却还是那句话:“确是失足落水,意外……意外死亡”。
焱雀道:“姜公公,有劳了,你去忙吧”。
姜才闻言如同大赦,连滚带爬的跑出房门,战鸽沉着脸,小腼道:“这还什么都没问出来,你怎么就放他走了?”
焱雀道:“问出来呀,你没听他咬死了说是失足落水吗?”
小腼道:“这叫什么问出来了?”
焱雀道:“你若是姜才,你信不信掌事会一刀杀了你?”
小腼道:“信啊”。
焱雀道:“这天下间哪会有人不惜命呢?刚才掌事就差没拔刀架在他脖子上了,可是那种情况下,他还一口咬定是失足落水,那就说明了,这件事有比战掌事还要位高权重的人在背后遮掩,姜才得罪不起战掌事,更得罪不起这件事背后的那个人,所以他不能说,但是态度表明了一切,始作俑者,得往上查”。
小腼倒吸了一口凉气,道:“往上,掌事和公主往上是……”。
焱雀看着战鸽道:“掌事,你心里应该有怀疑的对象了吧,接下来如何行动,请明示”。
战鸽沉吟道:“我去查,你们接着搜寻公主下落,一个时辰后行宫门口聚头”。
祈神典还未结束,行宫内只有寥寥数人,战鸽行走在长廊上,很快便来到了皇后下榻的落枫院,院内有一处凉亭,四周栽种着红枫,一个人在凉亭内静坐赏雪,背影孤独寂寥,战鸽走入亭内,道:“姑姑”。
战凌霜闻声回头,她的眉眼与战鸽相似,年轻时也是一位英姿飒爽的美人,也曾跨马横刀,随父兄于叛军中驰骋杀敌,叛王之乱平定后,父兄战死,战凌霜设立羽衣营,立誓终生不嫁,多年伴于皇后身侧,战氏人丁凋零,只剩一对姑侄,近些年逐渐淡出了世家纷争,却从未有人敢对战凌霜及战鸽不敬,战凌霜的父亲是赫赫有名的战峥嵘老将军,随先帝平定江山,是先帝亲封的“大煌柱国”,掌握着天下兵马大权,而战凌霜的长兄,战鸽的父亲战凌塬是上一任禁军统领,战氏一门忠烈,叛王之乱时率军相抗,最终却为奸人所害,围困宫中战死,战凌霜生于将门,历经叛乱,杀伐决断,战鸽听完姜才的话,首个怀疑的便是自己的亲姑姑,于是前来求证,然而真见到了战凌霜,心乱如麻,竟不知如何开口。
战凌霜道:“你想问什么便问”。
战鸽道:“三年前的祈神典,岚山行宫有个宫娥溺死在深山一处洞穴的温泉池里,姑姑可知道是何人所为?”
战凌霜冷笑道:“战鸽,你我姑侄说话不必拐弯抹角的,你是想问这件事是不是我做的,我可以告诉你,当年那个宫娥不知死活的张着嘴乱说话,我本存了杀她的心思,却被皇后制止,皇后宅心仁厚,说给她银两遣她返乡从此远离宫廷便算了,我不得不听皇后娘娘的吩咐,私下打听了那个宫娥的家乡还有一双父母和一个妹妹,便以亲人的性命要挟她,她不敢不从,当晚打包了行李趁夜色返乡,第二天却被发现溺死在深山洞穴里,战鸽,你细想想,我若真要杀她,怎么可能让人发现她的尸体,姑姑岂是做事如此不干不净的人,为了避免有心怀不轨的人多生事端,皇后娘娘和我主动把这事禀告了陛下,陛下把这事压了下来,令岚山行宫的人缄口,我知道你昨夜遭遇了什么,有人装神弄鬼,想为枉死之人索命,但杀人者不是我,更不是皇后,你明白了吗?”
战鸽一颗心落了地,缓缓呼出一口长气,她知道自己姑姑行事果断狠辣,却不屑于鬼祟欺骗,她在来的路上心里不安到了极点,想着若真是自己的姑姑下了杀手,自己只能拿命相抵,换来公主平安,现在听到姑姑这么说,心里安定下来,道:“姑姑,战鸽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