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情巴巴

繁体版 简体版
剧情巴巴 > [阴阳师]恶之花 > 第37章 传记三十七

第37章 传记三十七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那位名为「明日朝」的少女,在失去灵魂和剥离了情感后,成为了名为「势夜」的她,如今,她也许仅仅只是对方的影子也说不定。

对此,她平静地对八岐大蛇说:“对现在的我来说,以前的记忆并非值得珍惜怀念的东西,我曾经说过憎恨你,也说过爱你,但我认为它们已经随着我曾经的灵魂魂飞魄散而消失了,你比我清楚天羽羽斩的威力,月读大人说,须佐之男铸造此剑时,曾向天照大神道明此剑具有斩断因果的权能,你说要和我算账,但是,当年我一定是认为一切可以在那一剑中两清了,才慷慨赴死的,你也已经在那一天出于自己的意志如愿斩杀了我,如今就不要再叫我那个名字了。”

拥有剧毒与獠牙的蛇躯抚摸起来是阴冷而干燥的触感,蛇的逆鳞寻找起来有点困难,她正寻思要从哪下手比较好,游走的五指就被带着力度的尾巴尖猛地绕住。

“你竟然说可以两清了?”

察觉到有什么开始不对劲的时候,她感觉到自己的手已经浸在了一片黏腻而冰凉的液体中。

冬天屋檐下冻结的冰棱砸下来后握在掌心中,先是冷得刺骨,然后就是火烧般的痛。

她此时也一样。

那流淌在手心中的东西是什么,在先意识到前就带来了灼烧般的疼痛。

她想收回手,腕骨却被尖利的五指紧紧攥住。

他强制性地让她的手伸进了一道剖开的深渊中,有金色的雷电从那里的边缘迸裂,就像掀上来的狂风一样,借着锋利的寒芒,她短暂地看见了深渊的边缘伤口溃烂,血肉黏连,像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壑,横陈在那袭套着雪白衣物的人形躯壳上。

但是,他在笑。

很显然,她经受不住蛇神之血的浇灌,其痉挛的手掌忍不住在他被天羽羽斩劈开凿入的血肉里翻搅,对此,他乐呵呵地发出几声破碎的呻|吟,直到有细小的蛇沿着淋在她手上的血钻出,才将她的手拿出来。

微弱的雷光消弥,他似笑非笑的面容再次被黑暗吞没,他说:“这道伤口无法愈合,从那日起就永远存在,几千年来时常疼痛。”

她问他:“这难道是我的错吗?”

“当然不是。”他却这样宽容地说:“但你能从这里面感受到什么?”

她慢半拍地眨了一下眼,如实回答:“痛,还有,我没感觉到你的神格。”

他一顿,先是发出了几声轻快的笑声后才漫不经心地说:“你难道忘了?我的神格已被须佐之男褫夺毁去。”

她便又道:“难道你是在怪罪须佐之男和高天原吗?”

“不。”他依旧这样说,却突然靠近她,冰凉的手覆上来,抚去了她掌心上残留的所有疼痛:“我既已决定与天照所统治的高天对抗,那就甘愿承受高天诸神带来的指责与伤害,哪怕是在审判仪式上被毁去神格也从不后悔。”

“你当然不会后悔。”她冷淡地回应他:“当时在你的身体里帮你承受疼痛与伤害的,难道不是须佐之男吗?”

“啊……”对此,他先是发出一声空白而短促的音节,随即竟有些轻快地笑出声来:“你当时果然认出来了……所以,你是为了救须佐之男,对吧?”

这么说的时候,她终于久违地感觉到了由他所带来的压迫感。

属于冷血动物的气息冷凝,逼仄,像缥缈的雾,靠近,缠绕,明明声音很轻,带着近乎张扬的笑意,却附着几分火急火燎:“不管是对我弓箭相向,还是违背我们的赌约,被须佐之男吃掉,都是为了他,对吧?”

“怎么会?”她却是这样说。

近在咫尺的吐息突兀的一滞。

黑暗中,对方的眼眸仿佛闪烁着兽类才有的、幽暗而危险的光芒,在一瞬凝结。

借着那点微弱的光亮,她用双手摸索着抚上他苍白的脸庞。

人身蛇尾的神明莹白,漂亮,像初生的落雪,单薄的肩膀仿佛被潮湿而冰冷的雾浸透。

她柔软地垂下眼睛,嘴角的弧度在笑,如此悲悯地映入对方的眼帘:“如若我当时不那么做,你的神格就毁去了……难道,我不也是在救你吗?”

伴随着这样的话,眼帘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无言的空白中开始溃散。

就像一场被她的细语惊扰的雪崩,他漂亮的眼睛,雪白的发丝,纤瘦而苍白的身形……纯白无暇的神明仿佛在一瞬间尽数腐烂崩坏,从一场堆积的白雪化作了空洞的白骨。

但是,很快,像是要掩饰什么似的,无数蜿蜒而来的白蛇攀上了他森白的骨架,沿着他的背脊和肋骨顷刻构建出一副空荡荡的胸膛。

“反正你也没有损失,不是吗?我以前从来都没想过杀了你,八岐大蛇。”她却这样说,微微眯眼,无辜而平静地笑出声来:“因为我知道自己杀不了你,但你比谁都清楚自己会如何迎来终结。”

就此,她感觉到尖利而冰冷的獠牙骤然贴上了她的颈侧,即便眼前一片漆黑,某种阴郁不快的视线也像潮湿粘稠的雾气一般在黑暗中慢慢扩散。

但她依旧在说:“你方才问我从你的伤口中感受到什么。”

她这样说,倾身,侧脸,在他冰冷凝滞的目光中轻轻地贴近他的胸膛:“我感受到你终于生出了一颗心脏。”

神明不需要五脏六腑,他本来明明没有心脏,她对此却笑道:“这对你们神来说很简单,对吧,只是创造出多余的一块肉而已。”

掌心覆在上边,当如愿听到里边传来的起伏和跳动时,她垂下眼睛,脸上的笑容变得无辜又天真,某种近乎诱哄的笑意缓慢地倾泻而出:“跳得再快些,快些,再快些……还要再快些……”

“就像千年后的你一样……”

几乎在她说完这句话后,眼前雪白的身形就化作了雪白的蛇鳞。

迷蒙的发丝掩盖眼帘,天旋地转间,有吐着蛇信的巨蛇朝她噬来,世界突然就陷入了彻底的死寂和黑暗。

她本以为他是要吞吃了她,可是却有重量俯下身来,轻轻地倚着她。

她一愣,不确定道:“……八岐大蛇?”

没有回答。

绕在身边的蛇鳞冰冷而安静,只是紧紧地圈着她的身体。

……这不对劲。

她沉默了两秒,没忍住摸了摸。

很快,她就摸到了柔软的发丝以及沉沉阖下的眼皮。

宽大的衣袖在她的手边垂下,一路随着被血染红的衣襟掩盖住身下的蛇尾。

人形蛇身的神明将脸颊俯在她的肩头上,竟是沉沉睡去了。

……她见过他这样的姿态。

曾经他就是这样虚弱又安静地出现在樱花树下的。

她感觉到他的面容在她的触摸中变幻,一会是蛇,一会是棱角分明的脸……她的手指在黑暗中从他的眉眼划过,触及浅薄的嘴角,又掠过鼻翼下浅浅的呼吸,最后沿着冰凉的脖颈往下,放在了他的胸口上。

她想象现在用箭矢剖开这条蛇的腹部,就像她不久前刺穿他的喉咙那样,可即便如此,他也没有要醒的迹象。

能口吐人言的蛇,静谧,死寂,仿佛春日里一道糜烂的花枝。

……原来他刚才不是要吃了她才化作蛇形,而是他现在虚弱到无法长时间维持神明端庄威严的御容了。

她微微动了动,就感觉到对方沉重的头颅从她的肩角滑下。

她抬手,托住了他的脑袋。

镇墓兽说,他伤得很重,几千年来在狭间都没有动过一下,她想,也许他现在连和她说话或保持清醒的力气都没有了,要不然怎么会突然睡着呢?

高贵的神明冷傲又优雅,也许从一开始就不想让她见到这副样子才强撑到现在。

对此,她垂下头,感觉自己的黑发划过肩膀,拂过了他浸在黑暗中的脸。

……好想杀了他。

……

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

眼前的黑暗太过漫长且寂静,仿佛能够化作无形的怪物吞噬所有的思考和意识,她好像终于明白八岐大蛇所说的意思——没有光,没有风,没有声音,没有生命,也没有死亡,阴阳两界的狭间本就是不存在于世的地方,只是被须佐之男当年用神剑劈开的意外,就像一个认知之外的错误,在这里,空间的概念被无边无际的黑暗取代,构成生死两界的物质无法触及,有形之物都会消散,所有的概念都不符合常理。

在这里呆久了,时间的概念就会变得蒙昧,身体的感官也会变得混沌,有关于自己的认知也开始像流动的水像黑暗外扩散一般,渐渐的,被稀释掉所有的东西,无法再凝聚成为原来的个体,她慢慢地感觉不到自己和八岐大蛇的存在,唯有空白的意识还在黑暗中漫无目的地飘。

自己现在是睁着眼睛还是闭着眼睛?

她是躺着还是在坠落?

她是睡着了还是消散了?

八岐大蛇还在自己身边吗?

他还束缚着她吗?

还是说她其实已经像那张弓一样,不知道落到哪里去了,如今只是像尘埃一样散布在了这片黑暗中。

她有点后悔来到这里了。

她尝试发出声音,本能地唤出了一位神明的名字:“月读大人……”

那能称得上是求救吗?

她不知道。

但她想要得到回应。

因为她需要一个坐标,一个参考物,一个证明自己身处何处以及自己现在是谁的对照。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总之很漫长,她终于听到了异样的声音。

那是她所熟悉的、潮水的动静。

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她,然后抓住了她的手。

她是在被触碰到的那一瞬才后知后觉意识到那是自己的手的,就像一个漩涡的中心,她原来所有流失出去的东西终于以对方与她的牵连为原点,随着涌动的潮水重新汇来凝聚到她的灵魂上一样,她理所当然地承认了这一刻听到的第一个名字:“明日朝……”

“是我。”

她终于承认那是她。

但是,对方却没有再回应她。

她不禁道:“……八岐大蛇?”

言毕,她凝结自己所有的灵力,失去月光的照拂,长久的黑暗即将吞没仅存的灵力,她试图靠微弱的光芒看清对方的模样。

但是,映入眼帘的不是美丽巍峨的白蛇,也不是端庄俊美的神明,而是一尊由漆黑而混沌的潮水凝结构成的怪物。

没有眼睛,没有鼻子,没有嘴唇,没有五官……什么都没有,她这才注意到周围不再是狭间深不见底的虚空,而是与黑暗融为一体的、漆黑的潮水,无边无际到没有尽头。

有诡异而尖利的絮语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在那之中,眼前的存在仿佛是被潮水堆积起来的污泥——庞大,扭曲,却具有一种流动的生命力,并借着她此时产生的光亮,照着她的模样,依葫芦画瓢地生出五指来。

明日朝开始怀疑刚才叫她的是不是它。

她不禁问:“你是谁?”

“……你是谁?”它重复她这句话。

“……”她说:“我是明日朝。”

“我是明日朝……”它又跟着她说,仿佛牙牙学语的小孩子:“我是明日朝……我、我是明日朝……是……明日朝……”

它贫瘠的语言系统显然还不完全,只一会儿就濒临崩溃,只能同方才一样,吐出最后几个音节来:“明日朝……”

“……”

沉默间,她诧异地看着它慢慢扭曲、变形,就像捏陶瓷娃娃一样,渐渐地变成了她的样子。

然后,‘她’露出了一个笑容,言语平顺道:“我是明日朝。”

“……”

但是,仅仅一瞬,‘她’就像被什么力量牵引着往上吊去,明日朝顺势抬头时,见到的却是一个又一个被撕开扔落下来的残肢断骸。

咚咚咚的。

一只手被扔下来。

然后又是一只手。

紧接着两条腿,躯干,头颅。

就像被撕烂的布偶一样,血淋淋地浸没在潮水中,然后被争先恐后地吞噬。

鲜红的液体从上边滴落,她听到了头顶上传来一个轻飘飘的声音:“这种东西会读取记忆进而拟成他物,然后取代原主,你最好小心一点。”

这么说的存在全然是一副少年的嗓音,其纤细的身形藏匿在四面八方包裹而来的黑暗中,又被她的灵力隐隐约约地照亮。

她看见鳞片斑驳细密的蛇腹在潮水中逶迤,不再是森白空洞的白骨,有雪白的影子坐在巨蛇的头颅上,两条赤|裸纤细的腿从上边垂下来,既不装腔作势地交叠,也不乖巧矜持地并在一起,真的只是垂下来,像走累了的小孩随地坐下,任由它们在空中晃呀晃,晃得足尖微斜,后跟蹭上了紧绷的蛇鳞。

她抬眼往上看,借着微弱的银光,对上了他紫罗兰色的眼睛。

银白的发丝略微弯曲,像迷蒙的纱雾披在肩上,少年身形的神明看上去单薄得过分,明日朝从来没见过他这副姿态。

他的双手随意地支在腿上比着没有任何意义的手势,背脊微佝,像坐姿已经懒散惯了矫正不过来的坏孩子,或是跑了很长一段时间疲惫的旅者,雪白柔软的衣物犹如群蛇绕着苍白的肤色一般蜿蜒地垂下来。

但是,他的棱角并不冷硬,相反,他掀起的眼睫根根分明,有一种符合外表的柔软与青涩,其垂下的眼睛和嘴角都在朝她笑,懒洋洋的,让他的一切都变得那么轻盈又熟悉。

她终于道:“八岐大蛇?”

“是我。”他说。

她道:“你怎么是这副样子?”

他陌生的声线生涩而喑哑,从头顶上遥遥地传来:“神明之姿不可窥,因而变幻莫测,这又有何奇怪的?”

闻言,明日朝不再与他谈论这个话题,反倒问他:“你早就醒了?”

对此,他从喉咙里发出两声不带重量的笑:“看样子你还没弄清楚现在的状况。”

她看到巨蛇在他的支配下屈尊蜿蜒而下,伏着他微微低下姿态来。

雪白的脚踝交叠,少年身形的邪神拢着纤瘦的肩,用手轻轻支着下巴,漂亮的瞳孔下移,眉舒目展地朝她笑:“比起这个,你还是把你的灵力先收一收吧,这里的家伙没见过光,会趋之若鹜地过来的,这里本来没有光亮,看到的只有一望无际的黑暗,大家都不知道彼此的面容,像刚才那样的东西,就算读取别人的记忆,也只能看到同样的黑暗,因而无法模仿对方的样子,你可不要开了先例。”

“这里到底是哪里?”明日朝依言收起了灵力,眼帘中立即陷入一片单调的漆黑中。

她感觉到危险的蛇信近在咫尺,有滑腻而冰冷的足尖伸来,像恶作剧一样,轻轻碰了碰她的手,勾着她的指尖蛊惑她往前走来。

明日朝轻轻握住了对方的脚踝,就像过去不能视物的日子里握住牵引的树枝。

“虚无之海。”耳边终于传来了少年带笑的声音:“世界真正的终结之地,一切生命诞生的摇篮。”

“你的故乡?”她却只是平静道。

“故乡?”黑暗中的存在一愣,似乎因这个陌生的字眼而发笑,但是,很快,似乎意识到什么,他突然隐去了笑意,取而代之的,某种轻飘飘的冷意化作实质,附骨之疽地漫来:“他连这个都告诉你了吗?”

“怎么了吗?”

她不解地歪了歪头,然后作出试探性的询问。

“他还说这里藏着能杀死你的秘密,是真的吗?”

黑暗中的冷意一顿,然后瞬间如同雾般宽容地散去。

手中的脚踝化作柔软的蛇游离而去,对于她这个妄图窥探神袛秘密的人,他似笑非笑,漫不经心,竟像垂怜一个被欺骗的可怜人一样,满含悲悯地笑道:“那你大抵是被他骗了,我怎么会有那种东西呢?”

“那真可惜。”她非常坦诚,表情上却没有一点失望:“我就是为此而来的。”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