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微怔忡。
“月读。”微微攥紧手里的雷枪,挡在她身前的神明声音冷得好像下一刻就会暴怒。
但月读浑然不惧,还在继续道:“他当时出现得多么刚好……在你遇到山贼又突然失明的情况下,那么孤独无助,那么惊恐害怕时,那么刚好地降临在你的面前……你的侍从又真的是被山贼杀死的吗?”
“月读!”
“当时连视物都无法做到的你被那样的他诱骗,只能依赖他,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紧紧地抓着他……而最终,在知道你是天照的斋宫后,他又毫不犹豫地、冷酷地抛弃你而去……后来,又害身为斋宫的你被天雷活活劈死,如今,他却说要带你去伊势神宫,不觉得很好笑吗?”
须佐之男的尾指突然痉挛了一下。
“须佐之男!”
但是明日朝阻止不了他。
刺眼暴虐的雷击碾出去的瞬间,月海的上空与水面宛若形成一道明亮的桥梁,犹如天地之间一道巨大的裂缝。
猛烈的风暴割裂眼前的一切,闪电如奇异的火焰,照亮了泛白的视野,在黑夜中穿梭不息。
其中,洋洋洒洒的血色伴随着骤然击穿了预言之神喉咙的雷霆飞溅开来,溅上了那张瓷白苍冷但依旧在笑的脸。
那一瞬间,她感觉眼前的一切仿佛变成了一面镜子,并随着月读那张在不断龟裂破碎的脸而碎成一块又一块,然后剥落。
她疲惫的神经倏然变得又惊又怒起来:“须佐之男!”
可是须佐之男的愤怒也并不虚假。
愤怒,难以言喻的愤怒。
他近乎盛怒的面容威严到不容侵犯,甚至在明日朝愤怒的注视中冷冷地拉住她:“刚才就该先杀了你,月读。”
“哼哼哼……”从破碎的喉咙里发出笑声,一身夜色的神明只是用冰晶构成的掌心轻轻抚去了伤痕:“我也是这样想的,真是可惜呢。”
这一幕引来的反倒是八岐大蛇兴味又戏谑的笑声:“哼哼哼哈哈哈,天照若是知道你们如此,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你看,这些说着爱你的神,其实都是这么冷酷无情,太可悲了,明日朝!但是,月读,你又何必如此苛责须佐之男,而把自己说得那么置身事外?”
他轻飘飘地说:“这千年来,为斋宫降下预言的不也是你吗?”
“卜定明日朝为斋宫的是你,降下斋宫会背叛天照爱上罪神的预言的也是你,人类因为你的预言而对她产生猜忌,在袚褉仪式上逼她立下那个逼死了她的誓言,难道你也能逃脱罪责?单凭这一点,你的罪责就已经在我之上。”
在那样的声音中,缘结神仿佛终于意识到了什么,隔了好久,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她哑口无言,她不理解,但大为震撼。
但是难得的,她的神情和声音竟变得愤怒而高亢起来:“你们!你们竟然!你们这样会害死明日朝的!!你们都会害死她的!!”
说罢,她突然这样火急火燎地唤她:“明日朝!”
“明日朝!!”
那样的声音那些惊惶,遥遥传来,似乎迫切地需要她说些什么。
但是,从方才开始,明日朝就感觉四周的一切好像后退的浪潮,离她越来越远。
光芒,神明的身影,月海的光景,所有的声音……缘结神遥遥传来的呐喊都被一种从她身上迸发的力量拉远,那到底是大脑还是耳朵产生的感觉,她不清楚,她只觉得所有的声音仿佛变成了耳边嘈乱碰撞的躁音,被罩在隔离破碎的玻璃瓶中回响。
世界好像长久凝滞了,也仿佛浓缩到方寸之间,脚下只剩供自己站立踩踏的海面。
她突然就产生了一种浓烈的抽离感。
茫然,怪异,不自在,不真实,也没有重量,仿佛她并不属于这片赐予了她新生的月海。
她感觉自己好像在坠落。
从海面上往下坠落。
坠落。
她好像变成了月海中一条自由自在的游鱼,隔着遥远而朦胧的水面,她的意识仿佛隔着世界在漂浮。
一切都很模糊和蒙昩。
但是,在那之中,唯有八岐大蛇的身影还立在那,没有后退也没有丝毫偏移,仿佛一根扎根的钉子,一道沉重稳固得难以撼动的桩锚,醒目而刺眼。
“够了,没关系。”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说:“无所谓……无所谓……那些的事情都已经无所谓了。”
察觉到她的异样,她感觉到须佐之男的手轻轻按着自己的肩,他努力让自己强硬而愠怒的声音听上去温和些:“明日朝……明日朝……不要相信他,他所言非实。”
她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轻轻挥开了他的手:“现在那些都不重要了,须佐之男。”
他的手僵在半空。
她疲惫地闭上眼,连细长的眉梢都在难耐地颤动,但是八岐大蛇冷血的声音还在不解地说:“……为什么你能这么轻易地原谅他们?”
对此,她安静了好几秒,才终于动了起来。
她缓缓地越过须佐之男和月读,看到自己的脚步在他们突兀凝缩而滞涩的目光中冷漠地向前走去。
须佐之男的影子好像下意识追来,但是她没有回头。
海面上晃开涟漪,又动荡地平息下去,灰郁的月华不复往日,映着雷光时就犹如暴雨将至的大海。
“别再继续了,八岐大蛇。”
她听见自己这样说。
他顿了一下,才说:“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她安静了片刻,才说:“如果我和你走,你会再次让我成为六恶神的容器吗?”
闻言,他缓缓松开了五指,在那张冰冷的面庞上浮现的,是一种优雅又讥诮的笑意:“那么我也问你,你愿意过来的话,会选择自裁吗?”
她没有说话。
他却仿佛已经知道了她的答案一样:“若是不愿回到我身边,你又将去往哪里?”
他冰冷的目光掠过她身后的须佐之男和月读:“是和月读一起回高天原,还是回到侍奉天照的伊势神宫?”
“或许都不是。”她说:“我哪也不想去了。”
她感觉到他们两者的目光轻轻落来,她没有回头,她冷淡地说:“我改变主意了,我不想和须佐之男你去伊势神宫,也不会和月读大人您回高天原。”
“……势夜?”
自动模糊了那样的声音,她自顾自地同八岐大蛇说道:“在你方才出现之前,我是想和月读大人回去的,因为如此对他和须佐之男都是最好的,但是,你出现后就不一样了。”
她说:“你的出现让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里?”
“不管是伊势神宫还是高天原,甚至是黄泉之国,你都会来。”
“若我和须佐之男一起,唯恐会殃及神乐她们,若是我和月读大人去高天原,也许又会像方才那样,害他受伤……但是,我也不想再回到你的身边了,我知道,不管如何,你都不会停下灭世的野心,在那样的你身边,对我而言只是一种刑罚。”
她说:“天地之大,竟也没有我的一处栖身之所。”
“和我在一起是如此痛苦的事吗?”
他的声音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一样。
“是的。”她说:“若是你此次前来,是想和我清算千年前对你的封印,我无话可说,就算你会生气,就算你杀了我,就算再来一次,我也依旧会那样做。”
他冰冷地说:“难道,曾经在那座城里的一切都只是你伪装出来的谎言吗?”
“是的,都只是谎言。”她道。
“不管是许诺会陪你百年、千年,还是每一次见到你时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笑容,都只是谎言。”
“那你的谎言实在太过精妙。”他说:“竟连我都短暂地信以为真。”
没有人再说话。
月海里的气压好像变得很低,很低。
片刻后,八岐大蛇好像又笑了:“你既如此厌恶我,那么如今倒是有个不错的选择。”
他罗兰色的眼睛漫不经心地掠过缘结神,瞥了镇墓兽的方向一眼:“那边的人类巫女体内拥有我的灵魂碎片,连结着我的灵魂,若她死去我定受重创,甚至可能再次被封印,只要你能杀了她。”
她的神情终于有了波动。
“怎么?做不到吗?”
他似笑非笑道:“舍弃少数而封印我,我还以为如今的你能做到呢,就像你当初能那么绝情残忍地舍弃我们一起看着长大的咲歌和长髓彦一样。”
她好像这个时候才将现实扯回了一点,她下意识也看了那边一眼:“……为什么是神乐?”
他微微偏头,暧昧而柔雅地笑:“也许这就是你口中所谓的命运吧,她其实已经不算人类,人类为了自身的欲望,在这千年里将无数的巫女献祭给我,以乞求神的力量和恩赐,那孩子就是其中之一,在平安京那片土地上所埋藏的尸骨多得数不清,明日朝,千年前,你被月读引导,为了封印我不惜舍弃长髓彦和咲歌也要建起的平安京,就是这样罪恶的地方。”
明日朝收回了目光。
她重新看向八岐大蛇。
雪色的发丝映着灰郁的月华,好像不再那么圣洁,但是,他俊美儒雅的姿态依旧像一片雪白的羽毛一样轻盈而无暇。
她永远记得第一次见到他的场景。
当时,她透过梦中的瀑布看见了他的影子。
她记得那一晚没有月光,但是星星很亮,风很狂乱,拂过面颊的雾迷蒙又温柔,世界仿佛就在她的掌中。
当时为什么没有认出他已经不是自己所爱的那位神明呢?
从一开始,一切就都是错的。
她正想继续说什么的时候,神乐哀怜的声音却突然在月海里响起来:“如果八岐大蛇所说的是真的,那你就这样做吧,明日朝姐姐,没有关系。”
她闻声望向那个孩子,见那个小小的孩子从人群之外站出来,须佐之男下意识道:“神乐,不要过来。”
但是神乐却轻轻摇了摇头。
那孩子身上佩戴着可爱的金鱼玩偶,正随着她的动作晃了晃:“须佐之男大人,谢谢您一路保护我至今,但我现在已经明白,不管是此前还是方才,明日朝姐姐不愿选择您,都是因为顾及我。”
她说:“但是,我其实,不想再回到京都了。”
那孩子发出忧郁的声音:“我总是拖大家后腿,或许不回去才是最好的选择。”
须佐之男暴虐的神色放缓了一丝:“别这样说,你的哥哥为了从蛇神手中救你已身负重伤,即便如此他依旧惦念着你的安危,想必你其他家人也是如此。”
神乐却微微露出了痛苦的眼神来:“您如何能这样说?您分明什么都不知道。”
她道:“大家都说,因为我的通灵之力,注定是邪神的祭品,所以才会被双亲抛弃,连父母亲都抛弃了这样不祥的我……一直以来,我都很没用,只会给身边的人带来伤害和不幸……但我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里……如果,我就此死去,或许,对大家更好……”
那个孩子在月海中簌簌地落下泪来:“至少,在最后,如果能以我的性命重创或封印邪神,能帮到拯救了我的须佐之男大人,能帮助缘结神姐姐,能让明日朝姐姐你有了选择的归所的话…… 至少,最后,请让我奉献上自己的价值,请让我成为一个有用的人吧,明日朝姐姐。”
“小神乐……”缘结神有些动容。
明日朝则是空白地张了张嘴。
她注视着这个孩子,心中难以抑制地涌上一种哀弱的悲怜。
这是多么自厌自弃到近乎悲哀的想法。
多么熟悉。
对此,她隔了好一会,突然在所有人的注视中,低眉,抬手,抽开了自己衣襟上连结的水引红绳,解下了自己身上的祭衣。
纤细冰冷的竖瞳微动:“……你在做什么?”
“……明日朝?”
他们看着她褪去祭衣,只是身穿雪白的单衣站在那,像是将自己献于祭坛上的羔食一样,最后,她以一种虔诚的姿态,将自己头上戴着的前天冠用双手捧下。
“明、明日朝?!”她听到缘结神惊慌失色道:“倒也不用做到这种程度啦!”
明日朝觉得她或许想岔了,但她没有理会对方的误会。
她停在那里,对八岐大蛇说:“这身衣服是千年之前我为咲歌举办婚礼和封印你时穿的祭衣。”
那一天,她没有穿月读赐予她的火鼠裘。
因此,如今,这身衣物上,还有被那场大火烧毁的痕迹弥留其上。
她说:“或许,我当时是想死在那场大火中的,和那座城一起。”
“我当时对你说了谎言。”
“如今看着这身祭衣,你该明白,那一天于你而言已是千年,于我而言却还在昨日,为什么我们之间总是隔着这么漫长又空白的时间?”
可是,先一步无法忍受她接下来想要说的话的好像是对面的神明:“死亡并不能解决一切,明日朝。”
仿佛已经预料到她要做什么,罗兰色的瞳孔细微地震颤起来,平时的优雅和从容在这一刻褪得一干二净,显出一种非人的、诡异的冷意来。
但他依旧在笑,属于蛇类的獠牙在唇上的蛇鳞间隐约可见,那张令人神魂颠倒的脸遍布冰冷骇人的寒意,完全讥诮可怖的一张脸,声音也形如附骨之疽的诅咒:“就算是黄泉之国,我也不会放过你,我还以为你已经明白这一点。”
但是说完后,他好似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
很短暂的,他像毒蛇收起獠牙那般,又如往常那样轻雅地笑了起来,饱含一种没有重量的宽容和怜悯,像在看待一个被欺骗而蒙昧无知的小孩子一样:“一直以来,你都被天照创造的规则束缚得太深,就连如今一个小孩子都能这样摧毁你吗?”
她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她自顾自地说:“神乐,对不起,也许是我让你遭此痛苦也说不定,如今就算脱下这身祭衣,就算以死谢罪,也无法弥补我对你犯下的罪过……”
“不,明日朝姐姐。”但是,回应她的却是这样哀怜又坚定的声音:“您还有可以去的地方,您也还有能做的事情。”
她说:“如果明日朝姐姐如今和我一样,不知道该去往哪里的话,就请你和须佐之男大人一起去往伊势神宫吧。”
她说:“我相信须佐之男大人所说的,您可以在那里得到很好的保护。”
明日朝忍不住轻轻偏头,悲哀地、遥遥地望着那个孩子,终于忍不住动摇起来:“……就算是我这样的人,你也想要保护我吗?”
几乎在她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天地间有巨大的蛇骨轰然而起,幽深的神火像翻腾的大雾,在整片月海中炽热地肆虐和燃烧,其中,伴随着破空袭来的银链。
八岐大蛇和月读在同一时间向神乐的方向发动了攻击。
明日朝有些茫然地回头时,看到的是须佐之男高大的身形以一种保护的姿态遮天蔽日般地挡在她和神乐面前。
邪祟的火焰灼烧星光,八岐大蛇雪白的身影虚虚地浮起,像飘浮在半空中的游鱼一样,怪异,孤独,荒诞,宛若一片凝固的、无法流动的羽毛。
他居高临下,面无表情地下移冰冷的蛇瞳:“明日朝,难道你要再次回到伊势神宫侍奉天照吗?”
他的身影在下一秒就变得迷蒙起来。
因为天上的星光在轮转,整片月海宛若在颠倒,分不清哪里是天,哪里是地,她骤然感觉天旋地转起来,就好像意识被强制性地剥离出来一样,隐约间,她听到月海的主人冷若冰霜地笑道:“须佐之男,让她回到伊势神宫,你不会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但须佐之男冷峻威严的声音没有变化:“我只是在履行自己的职责。”
“如今的叛神又有什么职责可言?”他讥诮道:“待到明日你就将作为背叛高天原和天照大神的、万恶不赦的罪神被讨伐。”
“啊啊啊啊啊啊啊!”缘结神在骤变得不受控的局面中发出有些崩溃的喊声,但很快,她就只能接受现实,佯装镇定地叉胸挺胸,气宇轩昂地嚷嚷道:“不管了不管了!!连小神乐都已经做出如此觉悟了!月读大人!还有大邪神!虽然你们和明日朝的纠葛相当复杂,但小神乐都这么说了!本神明又岂能认输!”
明日朝感觉自己在一瞬间好像被月海汹涌起来的水淹没了,无数冰冷的手像从地狱伸来的锁链,开始拉扯着她向下沉。
但是属于须佐之男的力量骤然将她一扯,强制地把她脱离出来,她在天旋地转中听到了狂乱的风声和暴虐的雷鸣。
隐约间,不知是天还是地的月海仿佛在远去,就像婴儿脱离母亲温暖亲切的羊水那样,其中,连接着天地间的巨大的银白锁链似乎如同坚不可摧的万花筒一般,狠厉冷酷地、死死地绞住了噬来的巨蛇。
“月读!”
纤细尖锐的竖瞳冰冷地对上银蓝的神目。
轻轻拂了拂漆黑御袍上流动的星光,对方的脸在逐渐升上来的月光中显得无比苍白,仿佛所有的光影都聚集在那张带着笑意的面容上:“虽说是最合不来的‘同胞’兄弟,但是也曾也作为他的军师并肩作战,这样的理由足够吗?”
八岐大蛇一字一顿地笑着说:“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我的盟友。”
“你才是,为何如今还在这里?”对方轻轻偏头笑道,银蓝的长发如同铺天盖地的月华,开始遮蔽灰郁的月海:“这是你在挣扎反抗的证明吗?她曾经为你降下的诅咒或许早就已经开始应验了。”
他先是一愣,随即不以为然地笑起来:“那种东西难道也能束缚我?”
“谁知道呢?”预言之神抬起掌心笑道,在那里的指根处,一枚冷戒依旧闪耀着仿佛永不熄灭的光芒:“天命这种东西,向来比神还要冷酷残忍得多。”
明日朝的意识从天旋地转的状态中清醒些的时候,发现须佐之男不知何时已经破开了月海,紧紧抱着她和神乐,穿梭在幽深的密林中。
暴雨不知何时也已经停止。
不祥的喧嚣仿佛被雷霆风暴之神甩在遥远的身后,镇墓兽和缘结神不见身影,但是神乐的声音依旧在说:“我不想回京都,须佐之男大人,您带明日朝姐姐去伊势神宫吧,求求您。”
“别再这样说了,神乐,至少,那里还有爱你的哥哥在,无论如何,我一定会将你平安地送回你哥哥身边。”须佐之男滤去了暴虐之感的声音在说:“而且,明日朝也不会希望你这样做的,对吧,明日朝。”
她意识迷蒙,下意识点了点头。
神乐不再说了。
明日朝觉得他真的变狡猾了。
但是,她自己还是发出了茫然的声音:“……那我们之后去哪里呢?须佐之男。”
她轻轻攀着他的肩,倚着他的胸口,以一种空无一物的姿势在他的怀里轻声道:“我们如今还能逃到哪里去……”
“去哪里都行,明日朝……”他却是那么无畏无惧地说:“其实,就算不是伊势神宫也没有关系,没有关系……”
伴随着这样的话,幽深诡谲的夜色被他抛之身后,没有月亮和星星的夜晚,雨后凛冽的寒意就像纱雾一样迎面而来。
他紧紧抱着她,而她看着他完美得不近人情的脸庞,恍惚间,就像回到了当初的沧海之原,年轻而强大的神明抱着她,好像能永远抱着她,一直、一直跑下去。
他说:“别怕,明日朝,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