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等等,教授。”我出声打断了他,他蹙了下眉,金色的眼睛里透露着不解和淡漠。
“你打算放弃吗?”他嘴角扬起了一抹笑容。
“当然不是。”我毫不犹豫地回答道。他嘴角的笑容消失了。
“我只是想要向您问清楚,这样的模拟要做到什么程度?您希望我只是简单地站在原地任由您所释放的幻象向我入侵,还是希望我举起魔杖进行反抗?”我继续不紧不慢地说。
“既然是黑魔法防御,能够进行反抗自然是最好不过。”克莱文无视我的挑衅,语气平静如初。
“那么,我准备好了。”我直视着他,就像在直视我所失去最后一个珍视之人的那一幕。
摄魂怪代表人的恐惧。
有人恐惧黑暗,有人恐惧死亡。有人恐惧失去,也有人恐惧未知。
所有存在于普世领域观念下的恐惧,对于我这个已死的人而言,都已经全部经历过。我早已尽数品尝过其中的苦涩。哪怕是作为恐惧本身的摄魂怪,也曾如影随形地与我相伴整整十二年的光阴,直至麻木的我投入死亡的怀抱。
恐惧无法杀死我,摄魂怪却夺走了我生命中最后一个重要的人。
我的父亲。我的兄长。我的弟弟。我的爱人。
快乐的情绪和回忆似乎永远离我远去,而将我身体中缺失的一块逐渐填满的,是失去的哀痛与无法消解的极端恨意。
那样的情感,名为不甘,名为悲愤,名为复仇。
钻心剜骨需要极致的恨意,魂魄出窍需要掌控人心的高傲,阿瓦达索命需要纯粹的杀意。
不需要再将咒语念出声,汹涌的情感足以支撑我发动无声咒。本有残缺的咒语将我和那个人的命运连接在一起,现在被他的死亡所填补完整,在此刻发挥出最大的效用。
噬魂销骨,需要的是毁灭所有的绝望。
那根投放出摄魂怪幻象的项链被瑰丽的蔚蓝色光芒击中,却并没有变成碎片,而是变成了一团银白色的烟雾,湮灭在半空,只在地上留下一层薄薄的尘土。
“抱歉,教授。”我收回手中的魔杖,“损坏了您的炼金器具。”
克莱文不在意地摆摆手,用死人一般毫无波澜的语调说道:“做得很好。拉文克劳加十分。”
直至课程结束,他都没有再朝我的方向投来任何目光。我拖拖拉拉地收拾着自己的东西,一直等到教室里所有的人全部走光之后才朝着讲台走过去。
“为什么?”我静静地等待着不知道能否获得的答案。
就在我以为克莱文要将沉默维持到底时,他忽然朝我的方向踏出了一步,冰冷的手掌掐住了我的脖子。
“你的存在,是需要被修正的错误。”他依旧没有开口,可这次声音并非从四周传来,而是真真切切地直接传入了我的脑海。我的眼前又变得模糊起来,只剩下那双盛不下一丝情感的眼睛,让我想起了闪着金属光泽的麻瓜机械。
他的语气极其平淡,可手上的力道却在不断收紧。站在我面前的仿佛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更高层次的,没有任何七情六欲的存在。他像是高高在上的审判者,不言不语,却修正着一切错轨的痕迹。
“……”我试图发出声音,可于事无补,于是只能盯着那金色的漩涡,感受着手脚一点一点地变得冰凉,我明白那是死亡踏着前奏的舞步,再没有人能比我更加清楚这样的感觉。
已经晚了,教授。
我在心里说道,对着即将成为杀人凶手的克莱文狞笑。
你似乎把我当成了那些脆弱到一击即溃的废物,高高在上地对我展示你的力量。
噬魂……
脖子上的禁锢陡然间一松,克莱文冷冷地注视着我狼狈地咳嗽着。我想要大笑,看着面前的审判者陡然间重新变回有血有肉的凡人。
原来你也不想死啊。
“……看来……作为炼金术大师的……你……也没有绝对的把握……接下我的咒语……”我轻轻地擦去眼睛里被逼出的生理性的眼泪,对着克莱文露出笑容。
“我不是依靠谁的庇护才活下去的,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