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个关头,我的脑袋里止不住地还冒出个冷笑话出来,也算是着实没料到这回能成熟得这么快。
完全是物理意义的成熟。
我们冲进甬道的瞬间,身后的青铜壁轰然闭合了。
但是我们一时间啥也看不见。
因为一大把手电筒光束齐齐照着我们,差点给我整瞎了。
“自己人自己人,这就是一家人总归是团团圆圆的。”胖子啥也看不清,就是瞎嚷嚷,连带着关金乌的獒也汪汪几声。
我听到对面萧肃生的声音,“自己人。”
心里大松了一口气,又担心自己听错了又忐忑,等那边的手电筒光挪开了之后,缓了老半天,才看清楚了萧肃生和倒霉催的司裁、关山野……
以及不知道是那个刀疤脸团队里哪个倒霉鬼,似乎是中了机关了,脑门上钉着老长的钉子,死相凄惨。
我挪开了眼睛,跟着胖子走到了萧肃生旁边。
这一路的艰难险阻再加上胖子说萧肃生他们求救的心理负担……
我的天,我这会儿感觉自己的眼前都弥漫上雾气了,不过好在有胖子,他对棺材的关注显然超越了问萧肃生他们是怎么过来的好奇心。
而萧肃生他们却好像是早就知道我们要来似得。
我听到关金乌偷偷地问了。
他哥回答他了。
说刚才那脑门上钉钉子人就是被我们按错机关出发的暗器给弄死的,他们也是废了一番功夫,感觉我们也是错的不少……
我真是麻了,没想到按错的人脸没折腾到我们,折腾他们这边来了。
胖子大步就往前迈了两步,他跟到了自己家一样的娴熟。
手电筒光束里,七条青铜蛇骨从穹顶垂下,缠绕着一具悬空的青铜棺椁。刀疤脸和他团队里的另外两人都蜷缩在棺椁下方,他们的手电筒光束乱晃,照亮四周八盏青铜灯树——每盏灯树上都挂着七具风干的童尸,眉心钉着桃木钉。
我还以为刀疤脸早就死透了。
不过眼下这都无关紧要,看到那几个小小的尸体之后,我的脸白了,胖子的脸也白了。
"是七杀锁魂阵!"胖子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半步,我还是头一回见到胖子这么如临大敌的表情,"这些孩子都是阴时出生的,死后......"他突然噤声了,因为那具青铜棺椁正在缓缓转动,九条蛇骨的关节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棺盖上的饕餮纹突然渗出黑血,在青铜表面勾勒七个点的图案。
胖子说那玩意儿是北斗七星,或者是龙脉,他也判断不出来。
我特别奇怪这俩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是怎么被胖子给或者起来的,但我没心情吐槽他。
胖子已经颤抖着举起一个青铜面具,那面具的眉眼跟青铜壁上壁上的无眼人脸一模一样。
“这里面埋的是什么?"他声音有点哑,不过我这会儿也不确定胖子是激动还是害怕还是确实是累着了,"这不是墓室,是祭坛?那些青铜人脸不是装饰,是活人献祭的......"
我觉得胖子是紧张过头了,我也算是见多识广的人了。
棺材摆在这里,还有棺椁,怎么可能会不是墓室?
但萧肃生他们却没像胖子那么惊讶,他们仿佛是早有预料似得。
这个时候我的脑子里不由得冒出了一个更加惊悚的想法,萧肃生他们确实是一直在等我们的到来……
我不由得打了个个冷颤,关金乌的獒突然开始对着棺椁低吼,我这才发现连着棺椁的七条蛇骨的末端都钉着青铜铃铛。
棺椁开始移动,当它转到一个我看不出来有什么特殊之处的角度之后,最长的蛇骨突然绷直了,铃铛发出刺耳的颤音。
萧肃生是反应最快的,一把把我拽了过去,惊魂定下来之后,我才意识到刚刚是一道黑影擦着我后脑勺飞过去了——是一盏青铜人面灯,灯油泼洒在了地面上,燃起了幽绿色的火焰。
"快看棺椁底部!"那个刀疤脸突然大喊了一声。顺着他的光束望去,青铜棺底部刻着一幅骇人的壁画:无数无眼人脸从青铜壁中凸出,每个空洞的眼眶里都探出一只血手,将活人拽进青铜之中。壁画下方用殄文写着:"以骨为钥,以魂为引,七星归位,巫王重生。"
我能看懂这玩意儿纯粹是他特别惊恐声音特别大地把那行字儿给念出来了。
震动更加剧烈了,穹顶开始掉落好多大大小小的碎骨头。距离棺椁最近的刀疤脸突然惨叫着抓向自己的脸,他的瞳孔里倒映出青铜棺盖缓缓滑开的景象。在九条蛇骨绞缠的声响中,我听见棺中传来指甲抓挠金属的刺耳声......
青铜棺盖滑开的瞬间,九条蛇骨突然绷直如弦。我闻到一股腐烂的柏树油脂混合硫磺的味道,棺中缓缓坐起的身影裹在绛紫色帛布中,布料上密密麻麻缀满青铜鳞片。萧肃生的惨叫声戛然而止——他的脖子正被三条青黑色的藤蔓缠住,那些藤蔓分明是从棺中人的袖口钻出来的。
"退到灯树的后面!"萧肃生扯下背包砸向最近那盏青铜灯树,童尸摇晃间,钉在它们眉心的桃木钉突然簌簌掉落。我这才看清每具童尸的胸腔都被剖开,肋骨间卡着青铜簧片,随着震动发出呜呜咽咽的哭声。
棺中人抬起右手,藤蔓上的青铜鳞片骤然竖起。关金乌的藏獒突然暴起,獠牙咬住藤蔓的瞬间迸出蓝紫色火花。借着这转瞬即逝的光亮,我看见帛布下根本不是什么尸体——那是具由青铜齿轮和蛇骨拼接的机械体,胸腔位置嵌着块暗红色玉璧,表面布满血管状金丝。
"是巫蛊傀!"萧肃生边躲闪袭来的藤蔓边喊,"那玉璧才是本体!"他的匕首划过玉璧表面,竟发出类似指甲刮黑板的声音。整个墓室的青铜器都在共振,四周墙壁上的无眼人脸突然开始渗血,那些暗红液体在地面汇聚成跟刚刚饕餮纹形成的一模一样的图案。
萧肃生这两句胡嚎得很不符合他在我心目中的人设,但眼下场景太乱了,我没多想。
我们几个很狼狈,不过最惨的还是刀疤脸他们,刀疤脸突然发出了惨烈的嚎叫,他的两个眼珠从眼眶里脱落了下来,后面连着细如蛛丝的青铜链,径直刺入玉璧裂缝中。我这才发现他举着的青铜面具内侧布满倒刺,都已经深深嵌入面部肌肉。
"那面具是在吸收活人的精气!"萧肃生的软剑斩断了青铜链的最细的链条,黑红色液体喷溅在玉璧上。穹顶突然砸下大量青铜铃铛,每个铃铛内部都蜷缩着干缩的婴尸。胖子也不嫌弃恶心,用不知道他从哪里搞来的布兜住了几个,发现婴尸后颈都烙着同样印记。
这一切的发生根本没给我们认真思考的时间,我感觉就像走马观花一样,一个接着一个。
刀疤脸眼看着已经是不行了,他的意识逐渐被青铜面具控制,连带着他的同伴一起,他们不知道是人是鬼,但却都开始攻击起我们。
我和关金乌两个废物点心算是这里战斗力最弱的。
不过经过了这一路,我对他有所改观,感觉他可能还是稍微比我强那么一点点。
但我始终觉得,最可怕的不是童尸,也不是婴尸,也不是已经半人半鬼的刀疤脸。
最可怕的是那个会动的尸体,我老是忍不住看它,见过的非自然现象太多了,都不是能用科学解释的,这玩意儿不会真的能重生吧?
我也总觉得那玩意儿才看我,因为不知道有意无意,胖子总是会挡在我前面,我老感觉不是因为我菜那么简单。
我拿着三棱刺自卫,直到胖子一把拉开了萧肃生。
我能察觉到胖子是真的慌了。
对面的萧肃生挑了挑眉。
这是一个绝对不会正常出现在萧肃生脸上的表情。
我听到我和胖子嘴里同时发出了同样的音节,我们俩拿着手上的武器看向萧肃生,或者说是长得跟萧肃生别无二致的人,“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