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辛临时有个饭局,”辛夷双手作合十状,“师兄,就这一次!我一会真有事!”
这当头一棒,陈己感觉自己犹如那支离破碎还掉渣的玻璃残骸。
辛夷讲座那次因为医馆要留人,他别无选择,好不容易等到她回来,天时地利人和,他挑了个好时间约她看电影,怎么又不遂人愿。
辛夷摇了摇他胳膊和他撒娇,试图亲情绑架:“师兄,从小就属你对我最好了!”
陈己不由发怔,辛夷自懂事之来就很少跟自己撒娇,一副少年老成的小大人模样,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这次回来,变化不止这一星半点。
转念又一想,辛仁宗这一走,就已经注定今晚这场电影的结局,何不成人之美。整理好慌乱的情绪,重新拾起他一贯如沐笑容:“有事就赶紧去忙吧,我替你值就是。”
辛夷走后,陈己望着不久前她站的位置,颓废地薅了一把头发,信手拈出口袋里被他捏作皱巴巴的电影票,想要捋直却怎么都复原不到原来的模样。
辛夷一口气跑到街口拦下辆出租车,喘着气:“师傅,江城大剧院。”
师傅一听这目的地,直挠耳,十分左右为难:“姑娘,这个点高峰期,今天秦淮路那好像有什么明星,特堵。”
“我加钱,双倍。”
在钞能力的加持下,师傅不再作声,直截了当的二档起步,见缝就插,弯道超车,1.6的发动机硬是开出V12涡轮增压既视感。
该说不说,这钱花的值,半小时路程只花了一半的时间。
下车前师傅是这么对她说的:“姑娘,这不是我的极限,而是这辆车的极限。”
辛夷也毫不保留地赞叹:“您年轻的时候一定是卖豆腐的。”
忍住晕眩感,紧赶慢赶终于在开场前一分钟赶到现场。
石上柏给她的票是视野绝佳的第一排中间位置,辛夷落座后,场内的音响设备响起请关闭手机铃声和一些禁止项目,文明观影的温馨提示。
随着观众席上头顶灯光的熄灭,舞台陡然锃光瓦亮,像是进入到另一个空间维度。
演出正式开始…
因为没有连贯着上本观看,剧情上,辛夷一知半解,只好翻阅座位上的场刊恶补知识。
身旁一融入黑暗男人察觉到她举动,出于好意轻言道:“其实就是一耄耋老人弥留之际的人生回顾。”
这是辛夷第一次看话剧,这真实的视觉盛宴原比电影来得震撼,它的冲击力是那些大银幕无法比拟的,一个个活生生的个体和你呼吸同一场所的空气,近距离感受他们的喜怒哀乐,浪潮似的递进情感向你袭卷而来。
电影可以NG,话剧不能。
前者你是上帝视角,但于话剧,每一个人都是参与者,你可以是路人甲,路人乙,或者历史的见证者,跟随着灯光,音乐变化感受演员们的情绪,仿佛身临其境正在发生的故事。
石上柏出现那一刻,身姿欣长,灰呢西装外套,鼻上架着金丝眼镜,举手投足间散发着儒雅气质。
辛夷最直观的感受好似那个时代的人从泛黄的老照片中缓缓向她走近,一出口,就是标准字正腔圆的台词,不用字幕都能听清的那种,似乎充满魔法般一个一个字自动跳出来,瞬间抓住观众的耳朵。
演技上没有很刻意,就是很自然地牵引观众的视线情绪在自己的节奏里。
看到这里,辛夷有些恍惚,分不清哪个才是现实。
对林小姐的克制别扭,对信仰的向往追求。
石上柏真的把这个有血有肉的角色塑造的非常成功。
他不是理想的恋人,不是合格的子孙,他毅然决然,他义无反顾,他是个伟大的历史复兴长河建造者。
话剧接近尾声,主角团一一覆灭,家人爱人,同窗挚友,渐行渐远独留石上柏一人。忽然一束光打在他的身上,拖沓延长着他那孤独寂寥的身影。
长达9分钟的独白,他亦暗自神伤亦捶胸顿足。情到深处,眼泪跟断了线的珍珠一颗一颗夺眶而出。辛夷离得近,看得真真切切。
光影掐断,再次点燃是在病榻上的老人。
帷幕落下,全场陷入黑暗。
耳边传来那名好心男人的哽咽声,辛夷贴心地从送去包纸巾。
连宋抹黑接过,吸吸鼻子还不忘道谢。
片刻,演员们依次跑回台上,像是冲出剧本的束缚与观众见面。
石上柏也一改先前凝眉,忧心忡忡形象,明明眼睫上还挂着方才掉落的晶莹泪痕,含着笑与其他演员手连着手,目光落在观众席,一字排开90度躬身。
表演的是角色,谢幕的是自己。
场下掌声雷动…
再一次集体鞠躬时,石上柏恰好在辛夷正前方站定,他弯下腰的时候,偷偷瞥了她一眼,辛夷跟着大家卯足劲地鼓掌叫好。
像是不好意思,石上柏比其他人更快速度飞快垂下头,在无人知晓的背后,抑制不住的颧骨上升,短暂地露出齿来。
他藏得深,抬起脸又倏然恢复常色。
只是这几不可察的一幕被舞台侧边的宋一越窥探到,宋一越牙痒痒盯着春风得意的石上柏,如果不是他,他怎么可能连谢幕露脸的机会都没有,顺带过和石上柏互动,观众席上的辛夷,那女人分明在哪里见过?
记忆的碎片在宋一越的脑海慢慢拼凑成形…
他记起来了,是在剧院后台,那个女人拿着个相机在拍石上柏,他当时误以为她是喜欢石上柏的工作人员,见她长得标致,就上前搭讪了几句。
这郎情妾意,你侬我侬的,原来是“真嫂子”!
可怜他绞尽脑汁都没猜到到底哪里得罪石上柏,腆着脸地求和遭拒被沦为笑柄,结果竟然是因为个女人!
宋一越眼里的精光闪过,拿起手机对准台下的辛夷,按下快门键咔擦就是几张同框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