呲啦——!
声如裂帛,又似是藏在粉笔里的石子划过黑板。天花板猝然破开一条长缝,滴滴答答,红色水珠漏下来,密密麻麻,如同珠链。水渍在地面快速蔓延,腥甜的气味更浓了。
灯光开始忽闪忽闪,红白色字体也随灯光闪动,在葛曼青视线所及处的每一台电脑屏幕上跳跃。腥甜液体很快积成浅浅一层,浸没了葛曼青的鞋底。暗处有什么东西窸窸窣窣,从四面八方逼近。
不对劲。
事情又开始变得不对劲了。
葛曼青捏住包带,退后一步。
主管望着办公室中央这个神色淡漠、已经准备下班走人的姑娘,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曼青,怎么也得等老板走了你再走吧?你知道的,这些天项目多、工作忙,老板希望我们能在这段特殊的时间里再加把劲儿……”
主管是个又矮又瘦的中年女人,也是全部门拼劲最足的一个,常常一天只睡五个小时,其余时间全泡在办公室里,誓要把自己的全部奉献给公司,以至于每周仅有的一天休息日也总被用来自愿加班,像是永远有用不完的精力。
可是现在,葛曼青在灯光闪烁的间隙里,看见她的身体极速萎缩,手指变成干枯的树枝、手臂变成风干的腊肉,唯有那双眼睛,亮着光,遍布红血丝。
唰!
主管身后的白墙上,忽然被人甩上一道粗旷的红色涂料,给墙面破开一道巨大裂口。
葛曼青一惊,见那看不见的人在白墙上甩出的裂口最终构成两个巨大骇人的字:【回家】。
诡异的窸窣声持续逼近,越发热烈。
所有的红字都开始沸腾澎拜,仿佛下一刻就能从每一个它们藏身的平面中跳出来、勒住葛曼青的脖子、包裹她的全身,让她挣扎、让她窒息。
“可是末班车快到了。”葛曼青还是一样的回答。
她侧后一步,脚踩积水,水声哗啦,水滴溅上裤脚。
“买个小电驴嘛……”
“没骑过,不会骑。”
“电动车比自行车还简单,坐上去就会骑了,我可以教你!”隔壁项目组的小姑娘插嘴。
小姑娘前些天才满二十岁,正是青春的时候,清早画的妆经过十几个小时,已经脱得差不多了。灯光闪烁中,每个人都变得枯黄萎靡,只有她,肌肤膨胀、圆润紧绷,像个吹足了气的气球。
葛曼青油盐不进:“这边路灯少,早晚骑电动车不安全。”
撂下这句话,她随手将椅子一推,疾步离开。
踏出办公室的瞬间,大脑嗡的一声,所有怪异的声音戛然而止。
葛曼青脚步停顿,透过玻璃门回看办公室。
灯光昏黄,主管脸色难看,说了些什么,随后无奈摇头,重新投入工作中。同事们扭扭身子稍稍活动了下筋骨,然后又佝偻起背,麻木地看向电脑。
一切红色白色的怪异景象全都消失不见了,挂钟按照自己的步调一格一格走动,白墙上的腻子起了鼓包,没裂,在灯光下颜色发黄。
葛曼青的脸上看不出表情,只是捏住包带的手放松下来,转身,隐没进黑夜里。
夜路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