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乾提起那些被关着的贡士,面露难色:“此案已经了结,但御史台还关着那些贡士,这次会试也有徇私纰漏,现下要如何处理他们?众爱卿有何见解?”
既然结党营私的案件已经过去,众百官也不再避嫌,但会试批卷大臣仍旧有所顾虑不敢畅所欲言,现在朝堂上的局势大家也都已经一目了然,常乐伯的回归并不是巧合。
常乐伯呈势直接上奏道:“臣以为,贡士们也是此案件的受害者,倒不如免了他们行贿的罪过,皇上再重考一次如何?”
“重考?”冯乾抬眉。
常乐伯解释:“皇上,科举制归根结底也是皇上您请天下贤才聚集大内,效忠大庆江山的国策,按理说,这些文人便是皇上您的贵客,然而这些贵客却因为制度腐败害他们不得不破财以求公平,这本就是做主人家的我们的不足。皇上以仁德治世,百姓也十分爱戴皇上,如今若是重罚他们,唯恐寒天下文人之心,日后皇上再想招募人才,怕是很难。”
冯乾没有表态,沉默着等待其他人上奏。
一反常态的,从来不站队不表露立场的安思明竟然主动捧着白笏站出来:“皇上,臣以为常乐伯所言不无道理。皇上以仁德治世,这次贡士们吃苦受冤内心必定有所不满。臣斗胆,请皇上重开贡院,亲自监考会试,以回百姓期望。”
“荒谬!自古以来从未有君王监考会试的前例,我大庆天子岂能忍受如此委屈!”礼部尚书立马反驳,“重开贡院臣也认同,但皇上是九龙至尊,日理万机,难道事事都要叨扰皇上吗?过往会试都由礼部负责,这次也未尝不可,还是说安知院你对礼部有所不满?”
安思明沉着迎上:“皇上,臣万万没有这个意思,而是此次案件特殊,科举贿赂之风定不是近几年才起来的。落榜考生蔡文生也不是唯一没钱贿赂的那个,恕臣斗胆,”安思明跪地,头磕碰在地,“求皇上出面主持会试,警告天下贪污腐败官吏,还举子公道。”
常乐伯也跪地:“臣,求皇上主持。”
陈与义随后:“臣附议。”
接着陆陆续续许多大臣下跪,冯乾一直等到不再有人跪下后,目光看向了站立着不动的应思源:“中书令,你认为如何?”
应思源闻声跪地:“臣,附议。”
皇帝不就是想看看现阶段朝堂什么局面吗?他也看到哪些人应了常乐伯的话,没想到安思明居然最先表态,看来安思明也隐隐察觉到了自身处境的危险,想必也是听到坊间风声,知道自己和晋王交好的消息了。
随着应思源一道附议,这次考试的补救措施敲定下来,主考官由常乐伯担任,其余皆为礼部官吏,仍旧复用平洛府尹何明春协同。
冯乾非常满意结局,退朝后迫不及待想去冯蓁那边,告诉他朝中发生的事,这一次他终于大败尹思源,这次会试由常乐伯出题,阅卷也有自己的参与,应思源不敢轻举妄动,他就可以任意任用自己的人去指定的官位,御史台也抢了回来。
他来到紫陵宫,被告知长公主不在殿中休息,问她在哪儿时,侍从却支支吾吾,冯乾没有察觉到侍从神色的不自然,再次询问,得来冯蓁在紫陵宫后面的大明山琼玉苑的水榭中。
他高高兴兴的去了,没让随身的侍从跟着,一个人来到琼玉苑中,穿过层层假山,终于窥得水榭的一角,却在看到水榭中人的身影时下意识躲在了假山后面,心里涌出莫大的羞耻感和不知名的愤怒,他怎么就忘了,林瓒就住在紫陵宫中呢。
他最爱最迷恋的姐姐,有着拒人千里之外气场的姐姐冯蓁,她躺在林瓒的怀中,身着一件单薄轻盈的素白纱裙,隐约能露出些许春色,任由林瓒像摆弄人偶那样,在她发髻上簪上一朵朵鲜花,蔷薇、木芍药、芙蓉,她的眼神微瞌嘴角上扬,时不时抬起手,宽大袖袍滑落时露出瓷白的纤细手臂,抚向林瓒的脸,林瓒捉住那只手,放在唇边轻吻。
琼玉苑没有一个下人,就连刘嬷嬷也不在,怪不得那些侍从回起话来面色为难,原来自家主子不便见客。
只是这客是天子,便没有不见的道理。
他偷偷冒出头,看着远处的冯蓁,冯蓁不会对自己露出这样的表情,更不会这样毫无防备慵懒妩媚的靠在他的怀里,他永远只能这样远远看着,让心底嫉妒的种子疯长。
一拳击打在手边的岩石上,直到见血,转身时不自觉发出得意又嘲讽的笑声。
真好啊,反正林瓒马上就得走了,以后终身不得踏入平洛城一步,冯蓁永远会伴在自己身边,没有人可以把她从自己身边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