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同宴怀雀所冷静想着的那样,就连亲生父母都能抛弃掉她,“半路”而来,之前从未跟她相处过的于梨园又凭什么要对她不离不弃呢?
就连抛弃掉她的亲生父母,宴怀雀都没有怨恨过,甚至能表示理解,更何况是于梨园呢?
——照顾一个疑难杂症的重病病人,那可不是“跌倒了再扶起来”这样的小事。
每天的24个小时,日日夜夜,年复一年,病人在病床上呻吟,死神带着镰刀就站在床头。
需要的金钱像是飓风一样会刮走一切。
房子、车子、工资、存折、银行卡,借钱,到最后甚至贷款都贷不出来,更恐怖的是,这一切都不会有任何回报。就如同飓风不会将你的损失再送回来,一部分坚持治疗的重病家属甚至到最后只能一无所有。
什么都没有了,也许病人也强留不下。到最后只剩下一个被席卷过后的荒凉废墟。
这一切会像重石一样压垮绝大多数的普通人。
走在路上,会担忧。吃着饭,会担忧。躺在床上,会担忧。
日思夜想,日日流泪,夜不能寐。
放在宴怀雀的身上,那就更加糟糕了。
好不容易睡着,凌晨里被刺耳的手机铃声吵醒,告知病人进了抢救室,状态极差,很有可能撑不住,你要赶紧爬起来接病危通知书。
吃着盒饭,手机又响,病人又进了抢救室,你要赶紧过来,这次状态又是极差,你还得过来接病危通知书。
在外面给自己买点生活用品,手机再响,病人又要抢救了,赶紧过来接病危通知书。
在亮着刺眼红光的[手术中]手术室外一等就是大半天、小半天,等到浑身麻木冰凉,等到下肢僵硬,等到大脑空白,等到病人被推出来,沉默的被推进ICU。
而家属就只能隔着那层玻璃在外面看一看,然后再默默到缴费处补缴费用,听疲惫的医生叹了口气之后讲已经听过无数次的“非常不乐观”。
守在病人的病房,每一个下一秒,都有可能耳边传来“滴——”的一声长响,机器发出刺耳警报,那代表病人又一次心脏骤停了。
没法工作,没法走远,甚至没法外出。
朋友约出去玩,半天没法回信息,因为病人又进手术室了,只能说“在忙,有急事”。
有好感的对象约出去玩,病人因为术后排斥上吐下泻,只能说“在忙,有急事”。
家人抱怨总不回家看看,病人又急性呼吸困难,只能说“在忙,有急事”。
没时间逛街,没时间穿衣打扮,甚至没时间到外面吃顿好吃的。没时间嬉笑怒骂,也没时间休闲懈怠,日日神经紧绷。
生活只剩下处理病人这次急救,等待病人下次急救,缴费,给病人做日常护理,等着病人哪次抢救不过来死亡。
走在医院的走廊上,有时还能听到窃窃讥笑:“xxx室的那个xx还没死呐,真是……有那钱还不如给我花花,浪费在死人身上……”
“就是就是。有时候医生给我复诊时弄得我怪疼,我想抱怨,但一想起那个xx就又高兴了。”
“花钱养个死人干什么。早死早超生,这些有钱人一个个怕死的模样可真……”
一日两日尚且可以忍受,但一年两年呢?
十年呢?
于梨园忍受不了了。
一开始只是惯性思维,只是担忧宴怀雀的身体,没想过别的,后来在无数个睁眼度过的夜晚里,在急救室外寂静的长凳上,于梨园总是在想:说到底,为什么她就非得跟宴怀雀死犟呢?
毕竟那是宴怀雀的人生,又不是她于梨园的人生。
她留在宴怀雀身边差不多也有十年了,该仁至义尽了吧?
而在这个时候,于梨园和于诗雯的叔叔,也就是她们父亲的亲弟弟那边出了点小问题。
十多年了,宴怀雀对于亲生父母的长相都快忘得差不多了,怎么可能还记得别的。所以立刻就被一串“妈妈的爸爸的弟弟”、“爷爷的兄弟的儿子”、“妈妈的堂弟”给搞混了头。
她甚至在脑海里努力了半天。最后还是靠药药系统画了个树状图,才明白了其中的亲缘关系。
于家身价不菲,颇有产业,在合岛也是很有名气。这一点从宴海和于诗雯抛弃宴怀雀时,还能给宴怀雀留下一笔成长基金和一间铺面、一处公寓就能看得出来。
而在于爷爷那代,总共就两个男孩,资产自然也是两个孩子基本平分。
于爷爷经管能力强,也有野心,敢拼搏,于氏公司就交给于爷爷打理,股份拿大头。
于叔父并不太擅长管理公司,更喜欢风花雪月以及出风头,便拿股份小头,多拿了一些传家的古董,以及挂个总经理的名。
这位比于爷爷小两岁的叔公,到年龄结婚后,妻子给他生了两个儿子,也有了段时间浓情蜜意,但本性难移,最终改不了拈花惹草。
妻子跟他离婚后,更是干脆不准备再结婚,只是到处包.养小明星,玩女人,但难免会有女人想上位。
其中有一个,胆大敢做,使了些手段怀了孕,更是引而不发,等到孩子呱呱落地,这才找上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