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城西一番鸡飞狗跳,尤其事主一袭青衣翩翩却同个催命鬼一般一脸凶神恶煞白瞎了那副如画眉目的情状还历历在目,街角的丐帮弟子与刚到手还热气腾腾的寻人请托一比对,当即将消息传了回去,破布衫连衫、讨饭碗连碗地一路连进了朱雀巷里。
彼时萧淮正横作一“大”字挡在门口,与一位不速之客吹胡子瞪眼,奈何他接二连三地口出狂语,对方依旧倚着门槛,风轻云淡地,那模样简直像是在拿他当猴看。
便在这时一个破布衫上挂破布袋的小乞儿跑过来,一见门口剑拔弩张的两人,眼珠子一骨碌,凑到萧淮身边咬起了耳朵,两人一时都未注意旁侧的人,以及她面上微变的神色。
萧淮听完当即支棱了起来,收回撑在门边的手伸进胸兜,随即一激灵抬起两胳膊肘,把大意漏出来的空隙填了起来,两眼圆溜地盯着面前的不速之客,生怕自己一个不留神让人从眼皮子底下溜进去——鉴于短短一日一夜萧大侠的眼皮子已经看没了三人,此时于他无疑已是草木皆兵的地步了。
孟棠枝翻了个白眼,换了一边倚墙双手抱胸:“某些人自己心眼小,看谁都扁的,我若是想闹事还轮得到你好端端站在这儿?”
“我心眼又没长你身上怎么会知晓,总之今日不行,你别给我闹!”萧淮一边死盯着她一边从胸前拿出几颗碎银,旁人只见眼前一晃,他已经将碎银递给了小乞儿又回到原位,好似根本没动过一般。
乞儿拿到酬钱顿时眉开眼笑,眼珠子再轱辘一转,花脸上红通通的小嘴一撅:“哥哥人这么好,姐姐还生哥哥的气,哥哥不要急坏了自己,等夭儿挣够了嫁妆,夭儿给你当媳妇!”说完一蹦一跳地走了。
小乞儿撂下的一句童言无忌,没有刺激到孟棠枝,反将萧淮劈了个外焦里嫩结巴了:“呿......呿!瞎......瞎说......什什么么呢!”面前果然扑哧一下传来笑声,萧淮顿时面上一阵又青又红,远去的小乞儿听见笑声,以为闹别扭的两人因为自己和好了,高兴极了,远远道了声:“祝哥哥姐姐百年好合!”
当真好毒一句话!萧淮一阵恶寒地抖了抖,反身飞快地合上门,便要追出去用言传身教给小乞儿上一课“祸从口出”,哪知刚侧身绕过杵在面前的人一步,后肩就传来一阵拉扯感,他往前拽了拽,没拽动,如临大敌地转回头:“姑奶奶行行好,有事改日再说,这回我真得走了!”
“姑奶奶”孟棠枝挑了下眉,很给面子地松了手,拍了拍没有脏东西的手:“你要去城西?”
萧淮苦色顿收,剑眉倒竖起来:“你怎么还干偷听的勾当!”
孟棠枝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下不来了,那小乞儿一看就个心眼缺大洞漏风的,悄悄话讲得也就一个位置没毛病,那声响与它是风马牛不相及,她就是捂上耳朵不想听也不行。
她样子太过无声胜有声,萧淮明白过来,脸都像被甩了一巴掌辣辣的疼,硬是梗着脖子怼了回去:“知道还不让开!”
接连被喷唾沫,孟棠枝面上竟仍不见怒色,反而更悠闲了,她一拂手不知从哪变出一块纱巾,拭了拭脸丢给萧淮:“姑奶奶好不容易得了空,谁知裴大人大闹城西去了,府上家丁不仅不招待还恶语相加,敝帚虽微尚且自珍,我虽是个浮萍女子,却也不能叫人一味轻贱了去!原本想来唠一唠小慕昕的事,还是告辞了罢……”前一刻还自称“姑奶奶”的人下一刻就抽抽嗒嗒起来,翘起兰花指抹了两把眼角,打眼一瞧,那指尖竟真的湿了一片!?
萧淮被她说变脸就变脸一招震得目瞪口呆,一时“家丁”这样的瞎话都忘了计较,许久脑子才转起来:诽谤!简直诽谤!他哪句话恶语了?!不过他刚把手里的纱巾团巴团巴,还没来得及甩人一脸,整个虎躯一震:“你说什么?小慕昕?!”
在萧淮就差下跪磕头没干后,终于将姑奶奶来此的目的搞了个一清二楚,仰头他望天无语凝噎,心道待慕昕回来,定要将今日之辱编写成册日日念给他听,等老了就能收获一个尽心尽力侍奉的可心人,这么一想他苦脸便摆不下去了,不过随即他面上一皱——这消息来得不是时候啊,据孟棠枝所言,她在皇城后山往云海台的那条山道上见到了慕昕,且不说消息真否,就是龙潭虎穴他也得去探上一探,若真能找到人带回来,那他就将功补罪了!可他若此时追去,裴瑾那怎么整?他也不能把自己掰成两半,其他人……其他人……
为一个家把自己从郎熬成婆的萧淮“其他”了半天,发现竟没一个比他靠谱的!
然而在他呼天抢地前,似有感应般,他回了头,便见苏昆那高猛雄壮的身形闪烁着无比灿烂的金光,正从府里向他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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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瑾已经许久没有被这样盯着看了,尽管前日才在云海台见过一面,此时沉睡的凶兽才仿若苏醒过来,现出獠牙,知晓已势在必得,只是不紧不慢地驱使出数条手指粗细的小蛇靠近她,顺着每一寸皮肤盘游,一点一点将她染上归属于他的气味。
但决心这种东西当真奇妙,一旦产生,便好似拥有了天底下最所向披靡的利器无畏,即便被冰凉黏腻的阴邪之感裹挟了全身,裴瑾仍面无表情地直视着他:“云海台上你说的我答应了,我还有两个条件。”
“条件?”只听那人阴冷一笑,“在云海台,本尊给过你选择的机会,你已经错过了,竟还同本座说条件?”
裴瑾仿若不闻:“詹兆渊、皇位,是你那时说的,除了这两个,城北底下的京观我也要,另外,我的人你必须允诺永远不动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