供奉殿，武魂殿真正的权力和力量顶端，即便是掌管武魂殿的教皇都被其压了一头。毕竟，能够进入供奉殿的魂师，最低等级也是魂斗罗。

真是好大一个惊喜。严凌霄暂时忽略心口微妙的扭曲，仔细品味信中第二段话。武魂殿，供奉殿。父亲是被武魂殿养大的，有仇的却是供奉殿……

大师见他放下了信纸，开口道：“无论你的决定是什么，你都必须参与这段时间的训练。等第二阶段的学习结束，你再做最后的选择吧。”

看来母亲多少也和大师说了信里的事。严凌霄深吸一口气，感觉大脑不是很清醒，应了一声是后告退，离开院长办公室。

魂宗依旧弱小，要到什么地步才能算是足够强大？封号斗罗？严凌霄只觉得可笑。严祁就是一名封号斗罗，然而，他依旧会被武魂殿追杀、身受剧毒以至昏迷数年。而他们的对手、武魂殿和供奉殿，更是收容招揽有数名封号斗罗、魂斗罗等等，其下势力遍布整片大陆。

以卵击石、不，这是蝼蚁妄图撼动大树，夏蝉试图摘月。

他不奉陪了。严凌霄想。什么第一阶段的学习、一生的仇恨，统统去死滚蛋。

可这样一来，不还是落入凌雪所说的第二种选择吗？

做自己想做的事。

……他真正想做的又是什么？

他的心绪剧烈起伏，连白翎都从魂导器中飞出来，悬停在他身前。

严凌霄会意地伸出双手，让变得毛茸茸的蛇鳞彩燕落在自己掌心。

白翎张开白色的喙，依旧没能发出任何声音，只有空气穿过喉管的细微嘶鸣。蛇鳞彩燕是群居魂兽，依靠清脆的啼鸣沟通；当它们居住的地方变得寒冷，或者有同伴受伤时，它们会将身上密实坚硬如蛇鳞的羽毛变得柔软而蓬松，提供同伴以温暖。

但是，白翎是先天白化种，它的声带有缺陷，无法发出声音，羽毛结构也和其他蛇鳞彩燕不同。它既不合群，也无法与同伴沟通，在蛇鳞彩燕族群迁徙时，自然而然被抛弃了。

严凌霄第一次见到她，便是在魂兽森林外的小镇集市中。

那天，严凌霄刚进行完武魂觉醒，是和他的父亲一样的先天满魂力以及相同的武魂。严祁满腹心事，将他带到集市，说如果有看见喜欢的可以买回家。

严凌霄已经知道一直陪自己玩的黑狼是魂兽，也知道他是父亲的伙伴。听严祁的话，他就明白自己很可能也能有属于自己的魂兽伙伴。

魂兽幼崽价格高昂，是暴利，正规的交易场所都在各王国的中心城市。魂兽森林边缘小镇售卖的魂兽和动物幼崽都难以成活，全因捕兽团队不愿耗费时间金钱精力护送它们到路途遥远的大城市才会出现在这里。看摊的老板只是路过此地，也不认识蛇鳞彩燕，在森林外围捡到了被族群丢弃的它，便带到人多的地方赚一笔。

在一众遍体鳞伤、气息奄奄或者被打了药变得活泼的魂兽中，严凌霄一眼看见了这抹白色。

“白化种很脆弱。”严祁道，“你需要耗费更多的心力去饲养和照顾她……之后，你也很可能因她而死。”

并未经历过缔结血契的仪式，严凌霄不懂父亲的未尽之语。他在乎的只有“特别”。

这只小白鸟和他一样，是被排挤的、与众不同的存在。

死亡又是什么？

他们搬家的路途中，有劫匪盯上他们，都被父亲或母亲一击杀死。凌雪曾犹豫过是否要遮住他的双眼，却被严祁阻止。

灰发灰眼的男人凝视着茫然无措的儿子，缓缓道：“他总会经历这些事。”

与其日后由旁人告诉他，倒不如让父母亲自来。

在六岁孩子只会抓鸡、最多杀鸡的时候，严凌霄早已被父母握着手、拿着刀，用真正的人体了解人类的身体结构了。

可以说，严凌霄的人生一直与死亡相伴。他对死的概念了解又懵懂，并不觉得死亡可畏，只知道强者为尊，弱者死也是理所应当的事。当死亡来临，反抗只会带来更多痛苦。

所以，他并不在意严祁的话，只是捧着只有他手掌大小、瑟瑟发抖的幼鸟，抬起头仰望自己的父亲。

“死就死嘛。我想要她。”严凌霄道。

如他所愿，严祁还是买下了这只白化的蛇鳞彩燕。

缔结血契产生的疼痛极为可怖。那是宛如一点点磨碎体中骨头的疼痛。全身骨头都碎成一块块，被虬结的肌肉白筋打乱顺序、全部揉杂在一起。他仿佛变成了一滩烂泥，却依旧勉强保持着人形。然后就是麻痒。碎裂的骨头被体中勃发的力量一点点归至原位，再重新长在一起。严凌霄和白化蛇鳞彩燕全程都必须保持清醒，不然很可能结契失败，因此，他们连昏迷逃避疼痛都做不到，一旦有失去意识的可能就会被严祁用魂力强行唤醒。

血契完成。自此，严凌霄与白翎心意相通、性命修为相连，即便是亲生父母都将不如他们之间亲密。

“……能陪伴我的，也只有你了。”严凌霄慢慢圈住白翎，两手的大拇指埋进白鸟的背羽，他和抬头的白翎对视，感受着不断传递到自己脑中的、属于白翎的安抚情绪，几乎想要落泪，“你又是因为什么而待在我身边？只是因为我们的契约？”

如果契约解除，你也会离开吗？彼时孤身一人的他又该去哪里？

直到听见开门的声音，严凌霄才回过神来。严凌霄眨了眨眼，望过去，是唐三：“你回来了？”

“嗯。”虽然是句废话，但唐三还是应了。他的脸上出现一点纠结和担心，站在原地，似乎在犹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