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
泰坦连忙兜住昏迷的唐三,下一秒,一抹黑影从他手中夺过唐三。泰坦怒瞪过去,却只看见对方的侧脸。
比唐三大一些的少年身量极高,一头黑色卷发披散及腰,在天斗皇城的七月还穿长袖长裤。他漠然地投来一瞥,红色的眼睛和过于苍白的皮肤太慑人,让泰坦下意识地皱眉。
“大师,我先带小三去治疗了。”严凌霄说完,不等其他人回应,再次以那奇快的速度消失。
大师噎了噎,咳嗽一声,在泰坦看过来时解释一句:“他和小三之间存在武魂融合的可能,可以帮助他更快恢复。”凌雪对药理也有相当了解,把小三交给她的儿子严凌霄应该没问题,大不了等下让奥斯卡再去一趟、做点恢复豆腐。
眼前人是少主的老师,不可能对少主不利,泰坦咽下喉头“老夫派族医为少主治伤”的话,淡淡道:“少主醒来后麻烦你们知会泰隆,之后我自会来找少主一谈有关主人的事。”
他大步流星地走到孙子旁边,一拍泰隆的后背:“你以后就代替我跟在少主身边好好照顾他,听懂没有?!”
“啊!啊……?”泰隆被打得魂都没了半条,神色萎靡错愕。
“说话!”
“是!”
小舞在严凌霄抱着唐三跑走后便跟了上去,此时推开严凌霄房间没有反锁的门,听见室内左边的洗手间传来水声。
小舞探头:“严凌霄,需要帮、哦,不好意思。”她转过头,只当没看见严凌霄正给浴桶中的唐三脱衣服。热水源源不断地从水龙头里流出,雾气蒸腾,估计严凌霄是想给唐三泡药浴。
“你、唉……”严凌霄本在努力压制体中徘徊的嗜血念头,被她的突然出现打断,喉头一哽,火没发出来,自己歇气了。他回过头,把唐三扒得七七八八,开始从死物里掏药瓶,一边摸唐三脉搏、小心按压他肋骨再次确认情况,一边斟酌着将药粉抖入水中。
“回来的路上我检查过小三了。他身上只是被外界过高魂力压制造成的损伤,这个我熟,很快就能好。”严凌霄顿了顿,“比起担心他的伤势,也许我们可以开始生气他居然瞒着我们他是双生武魂。”
不应该关心小三的心情吗?小舞马上反应过来他是在说玩笑话、让气氛不那么沉重,瘪了瘪嘴:“就你会说。”
“嗯哼。”
小舞没再说话,靠在洗手间的木门旁抬起头,眼中是天花板和墙壁,她的目光找不到落点。水声很快就停了,耳边回荡着严凌霄撩水的声音,听起来水不是很多,有点像是他们在厨房里腌肉的动静。
“……严凌霄,你觉得,小三会为了他爸爸而离开我们吗?”半晌,小舞轻轻说。
“小三的话,不好说。”伴着水声,严凌霄的语调听起来格外平静。
小舞心烦意乱,右脚脚后跟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墙壁。
也许是察觉到她心情不好,或者是她力气太大,让他也感受到了墙壁的震动,严凌霄似乎是笑着说:“怎么?不舍得他走?我走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这样啊?”
“……那时候人家也很难过好不好。”小舞嘴唇嗫嚅,背在身后的双手纠个不停,“你还和小三吃醋?”
“不可以?”
“不一样……”小舞试图理清思绪,自己也不确定自己的想法,“你让我感觉你还会回来,但是刚刚的小三,就像是……视死如归,除了他爸爸,世界上就没有什么好在乎了的一样。”
明明还有他们在身边啊。为什么……小三却表现得像是孤身一人呢?
小舞喃喃道:“我以为他六岁时就放下了的……”原来没有吗?
“小三不说的话,谁能知道他在想什么呢?”严凌霄的声音在浴室中悄然回响,“好了,我要把裸男抱出来了,你自行回避。”
“有什么好回避的。”小舞习惯性顶回去,却也听话地转过身,变成盯着房门。
身后传来水滴声和窸窸窣窣的整理声,小舞问道:“好了没?”
严凌霄勉强把被子铺平在唐三身上,说话阴阳怪气:“小姐,您可以来视察小人的工作情况了。”
“哼。算你识相。”小舞蹦到他身边,一拍他头顶,随后低头观察昏迷的唐三,担忧道,“他脸色白得和你一样了。”
严凌霄抱臂站在床头,语气淡淡:“还皱着眉头呢。”
“唉……”小舞拖来严凌霄屋中的椅子,反坐下,下巴搭在椅背上,愁眉不展,“原来封号斗罗也会过上不如意的日子啊。”
他们都记得第一次去唐三家时见到的房子,破败、潦草,不说和天斗皇城的建筑比,甚至不如索托城史莱克学院的村屋。小舞又想起独孤博、被狗眼看人低的亲王请来的毒斗罗,更觉得世事无常。
“只能说明封号斗罗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你这话别被叔叔听到咯。”小舞见过严祁,对这位沉默但温和的长辈颇有好感。
严凌霄漫不经心:“他听到我也不怕。难道我是什么乖孩子吗?”
“反正你在阿姨和叔叔面前是儿子。”小舞吐舌,显然说的不是好话。
两人斗了几句嘴又安静下来,注视着床上的唐三。
“我去换身衣服。”严凌霄道。
小舞瞄了一眼,他身上有水迹有血迹,即便魂师不容易感冒发热,也最好换掉湿衣物:“去吧去吧。你这里有抹布吗?出来时记得顺便擦擦地。”
严凌霄翻了个白眼:“我用我脏衣服擦。”
“噫——”小舞故作嫌弃。
“噫什么噫,过来帮忙。你擦外面。我洗浴桶。”
两人处理好屋中的狼藉又歇了会儿。快到傍晚时,有人敲响房门。是奥斯卡。他带来了晚饭和大师的嘱托。他颇有点神采飞扬,哼着歌分发盒饭。
三人都找位置坐下后,小舞问他:“之前荣荣她爸爸说要去找她,你们遇见了吗?”
“没。”奥斯卡似是回忆起什么,表情梦幻一瞬,又迅速回神,欲盖弥彰地往嘴里刨两口饭,“你们也觉得,荣荣回来后会先来找我啊?”语气里止不住的得意和试探。
严凌霄和小舞面面相觑。
“你表白了?”严凌霄冷不丁道。
“咳嗯!”奥斯卡咽下差点呛嗓子口的白饭,一双桃花眼瞪圆,语调娇羞害臊,“严哥,说什么呢!”
严凌霄冷嗤一声:“她没接受。”
“唉!但是、也……”奥斯卡琢磨来琢磨去,还是没说自己和宁荣荣之间发生了什么。他的轻佻神色变得郑重,声音放缓,仿佛在对两人、对自己、对不知名的存在发誓:“我会努力的。”
奥斯卡平时总是嘴贱,但对于真正在意的事反而只会一个人抗下。严凌霄答应了不掺和,小舞好奇,不过也想起严凌霄说过的话,没有追问。
三人吃完饭、收拾干净,小舞和奥斯卡回各自宿舍,为了让唐三好好休息,便把他留在严凌霄屋子里。
夕阳斜落,房间的窗户朝东朝北,此时室内几乎全黑。严凌霄没有点燃蜡烛,借余晖坐到自己床沿,目光描摹唐三的眉眼。
得知唐三是昊天斗罗的孩子以及看见唐三脸上难得一见的无助表情所激起的热血正在逐渐平息,可疑问依旧如螳螂般啃噬凌虐他的心脏。严凌霄越发牙痒难耐,双手也不由自主来回握放。
他的额发碰到他的眼睫毛,会痒。严凌霄抬手拂开唐三的刘海。
比起触碰头发,他其实更想摸摸他的脸、下巴、脖子、心脏。严凌霄呼吸一窒,慢慢收回悬停在唐三喉前的左手,靠回床头,双手抱臂,没再侧头去看唐三的睡脸。
月白光片穿过水晶窗,大片铺上他面前的墙壁。月光无法照进他红色的眼里,只依稀勾勒出一个苍白漆黑的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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