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怎么舍得杀死你?”
禾聿深吸一口气,闭上眼,不再看她。
维希斯踮起脚尖,颤抖着捧起她的脸。
“小聿……我怎么舍得杀死你?”
杀了你,世上再也没有这张脸、这样看着我了。
你和她那么像,相似的面庞、相似的头脑。
在就任仪式上,维希斯看着禾聿对蒂帕伯爵温柔的笑,差点要握不住权杖。
本该是她的,禾聿的一切,本来都该是她的!
维希斯贪婪地看着禾聿的脸,薄而柔软的唇、线条流畅的鼻梁、微微上挑的温吞眼睛。
除了被眼罩遮住的眼,几乎处处都有禾亦的影子。
维希斯看得近乎痴迷,黏厚得几近实质的视线让禾聿不敢睁开眼。
大主教真的疯了。
维希斯轻轻抚上她的唇,脑中却是她和那些情人,狂乱的思绪几乎要将她撕裂。
她就是要与她们不同,维希斯想。
如果不是可恶的子书昭,禾聿从小在她的身边,她原本能拥有一个完美的爱人。
与禾亦相似的脸庞,性格和思想却能由她操控。
都怪子书昭,让她长成现在这幅顽劣的模样!
她不务正业,明明拥有同她姐姐一样的头脑,却甘愿做一名小小的守卫,还流连于一众权贵之间。
维希斯对她的那些情/事嗤之以鼻,却在将她的褐色睫毛数到第四十三根时,突然释怀了。
清隽的青年静静地站在落地窗前,闭着眼,像一颗青葱的桉树,拥有挺拔野蛮的生命力。
这是禾亦。维希斯恍然。
有时又像一只倔强的猎豹,狡猾、长有尖锐的獠牙。
不,她不是她。
她再也不存在这个世界上了。
维希斯仿佛听到那天火场爆裂的声响,头晕脑胀。
压抑了整整十年的情感,无穷的回忆和悔意在心中翻涌,如同惨厉的刀尖刺入胸腔。
她突然松开禾聿的手,慢慢蹲下来,捂住脸,哭得泣不成声。
禾聿听到抽泣的声音,悄悄睁开眼,垂眸看去。
暗色的法衣遮住维希斯的身躯,在禾聿视角只能看见苍白的后颈,青蓝色的血管清晰可见,几簇没梳上去的发丝略微凌乱,难得的柔和。
颈侧细细的青筋却随着抽泣的动作凸显,耳朵通红。
果然,她理解不了疯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禾聿在心里估计,裘德应该已经没事了吧?
维希斯终于从恐怖的情绪里抽离出来,她慢慢扶着玻璃窗站起来,红肿的眼睛躲闪禾聿的视线。
“你走吧。”
她又恢复了大主教那副高贵神圣的模样。
禾聿求之不得。
维希斯望着禾聿没有一丝犹豫的身影,又有一滴泪从眼角滴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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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后,沐佳带着艾利在工厂附近散步时,发现了裘德的尸体。
沐佳悲痛欲绝,艾利懵懵懂懂,第一次见到尸体,直接晕了过去,被佐伊背回工人宿舍休息。
气喘吁吁地老吉恩冲进工厂会议室,没来得及发现快要凝滞的氛围,说出他的任务:
“首领、首领让你们立刻出发!去、去救人!”
说完,老吉恩才摸了把汗,抬起头来。
这是怎么了?
最终还是佐伊开口。
“知道了。谢谢,辛苦了,您快回去休息吧。”
老吉恩满头雾水,回到他的铁匠铺。
禾聿以最快的速度下山,抵达郊区的工厂时,肺部几乎要燃烧起来。
她也没想到,那日马戏团的大火中,裘德略带无奈的笑容,竟是两人之间的最后一眼。
今天是维希斯失踪的第十天,教会合理怀疑到了十三夜头上。
或许是时间太久,内部其他分歧无法调和,他们决心要给他们一个下马威。
十四岁那年的秋天,在萧瑟的威利亚城,禾聿第一次与何婧媛去看马戏。
老裘德带着马戏团从南方来,也带来了佐伊的消息。
马戏团团长年轻的儿子热爱魔术和诡计。
佐伊当年还是个古灵精怪的青少年,两人一见如故。
因他常年在各城市间奔波,佐伊拜托他寻找她的朋友。
裘德有佐伊给他的画像,那是禾家出变故之前两个女孩偷偷去请画师画的,禾聿还来不及陪她去取,便不知所踪。
相似的灵魂总能谈到一起去,裘德也惊叹于禾聿制作的那些灵活的小玩意儿。
自然而然地,禾聿包办了马戏团的魔术道具,裘德也做起她和佐伊之间秘密的联络人。
直到一年后,钟梵找到禾聿,禾聿、钟梵、佐伊、克利帕齐、裘德、钱忆在叶尼塞城聚首。
对了,钱忆是钟老师在民间挖出来的,不可多得的算账人才。
这一年,禾聿和佐伊十五岁,克利帕齐十八岁,裘德二十岁,钱忆二十一岁,钟梵不愿意透露年纪。
他们知道选择这条路,迟早会有这样的一天,只是没想到会这样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