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雨瘫坐在地上,无法再往下细想了,只觉自己像是一台坏掉的机器,什么功能都没法再运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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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公安局走出来,就能看见一条人行小径的入口,小道顺山势而下,消失在灌木丛中。池雨看了看打车软件,上面显示的等候时间是十四分钟,凌依鹿用手挥走聚集而来的蚊子,抱怨道,“与其在这里被蚊子吃,不如干脆走下去,反正时间差不多。”池雨却难以掩饰内心的不平,机械地跟在后面,颇有些垂头丧气。
前行了大概五分钟,见池雨还未开口,凌依鹿便主动挑起话头,感慨着天气的骤然变热,林间的蚊虫凶猛和花香气味扑鼻,却偏偏对刚刚在公安局的见闻只字不提。可明明一个小时前,她们隔着单向玻璃,看到了审讯室里那个戴着手铐的男人。就是他,在一小时前大摇大摆走进公安局,大方自首说是自己在刘岳林的输液剂里下了□□。
“不过警官,有什么问题吗?我可是担心他身体里缺钾才给他补的啊!” 池雨记得男人倾身向前,紧身的黑背心勾勒出健硕的身躯,两条纹在胳膊上的盘龙也因为紧绷的肌肉而变得栩栩如生。他有意将那双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以示自己正在微笑。头顶的灯光射下来,冷硬的下半张脸就全部隐没在阴影里,令人莫名胆寒。
“少废话,冯成,你打了那么高浓度的□□,会不知道□□过量是会害死人的?”
由于手铐的限制,男人把两只手一同放上桌面,同时最大程度地将身体靠近问询的警员,“警察叔叔,那你能不能帮我也问问,刘岳林他知不知道,瞎几把报道也是会害死人的?!”
“他报道什么了?”
男人把身子后撤,又恢复了最初的玩世不恭,“那你要问他啊。”
“好好回答!”警员厉声提醒道。
“他睡我老婆了,我报复他行不行?”
“你连婚都没结,哪来的老婆?”
“那他把我喜欢的女人给抢走了行不行?”
池雨有些不解地望向身边的凌依鹿,得到了当事者坚定的摇头否认。
“那女人叫什么?长什么样?”
“路上随便看到的。喂,警察叔叔,你在路上看到好看的妹子,不会那么老土地直接问人家姓什么叫什么吧?”
“你少跟我绕圈子!冯成,你这可是故意杀人罪!”
“他不是没死吗?我这顶多能算个杀人未遂吧,算不算的还不一定呢!”男子满不在乎地靠回椅背,万分嚣张地笑着望向池雨她们站的方向。
“那刘岳林从十楼坠下,也是你动的手吗?”
“警察叔叔,你说话得讲证据,说这么没水平的话,对得起你那身警服吗?他就不能是自己小脑突然萎缩走路不稳掉下去的吗?!”
再之后,无论警员问什么,他都不再开口了,只气定神闲地闭目养神,仿若入定的老僧。而在离开之前,所长把凌依鹿单独叫到一旁窃窃私语了好一阵。池雨冷眼看着,内心无比期待凌依鹿和他争论一番的场面,最后却只看到凌依鹿重重点了点头。
“凶手就是他了,我们要相信警方,”凌依鹿一语拨开池雨茫然无措的回忆,似乎瞥见池雨急欲张开的口,她又补了一句,“我知道你不服气,但他本人都认了,这就是最终的事实。警察办案靠的是证据,而不是那些鬼扯的猜想和恶意的揣测,没人会为了那些浪费时间,就是人民公仆也不会。你什么都不要说,我不想再节外生枝了,只想岳林下半生能平安。”
池雨此刻彻底了解了临走前所长和凌依鹿的对话内容,顺从地没有开口。也许结果只会这样了,光明打败邪恶的一战干净利落。
这样丧气地想着,池雨将脚步加快走在前面,却没成想前方是成堆的泛黄落叶,踩上去嘎吱作响。
C市,一座属于热辣夏日的城市,早已满眼葱茏,独黄桷树违反节气开始变黄枯萎。天气越暖,它的树叶就会越脆弱,即使没风也会自然飘落。
“叶子就是叶子,哪里敌得过风啊。”凌依鹿也轻轻踩了上去。那叹息一般的语气像是劝慰池雨,又像是在劝慰自己。
花了十七分钟,两人才重新回到山下。回头望去,灌木丛和矮小树木陡直地上升,而最顶端,隐约看得到山的轮廓。
凌依鹿叫的网约车到了,她在上车后特意让师傅等了一下。
“池雨,以后要是没特别的事,就别再联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