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当鸥外喝完咖啡打好领带准备出门时,黑发鸢眼的男孩才打着呵欠,不情不愿地从房间里挪了出来。
像睡迷糊的小猫一样拖着懒洋洋的步伐挪向餐桌,口中还喃喃抱怨着,“森先生是故意的吗?明明知道我有话想说,竟然还起这么早……”
鸥外做震惊无辜状,直呼冤枉,“治君,上班时间又不是我规定的。”
“什么啊,黑手党就应该上夜班干活吧?”男孩甩甩脑袋,想让自己更清醒一点,这让他本就乱蓬蓬的卷发更加张牙舞爪了,“哪里有全天待机的道理,森先生这么拼命干活,小心被别人当成眼中钉哦。”
“没办法啊,最近首领又催紧了擂钵街的搜查,不去做做样子不行啊……”鸥外叹气道,他收回握住门把的手,走回盥洗室拿了梳子,无奈地用齿蓖将男孩打结的头发一点点理开。
太宰随着医生的力道,软绵绵地摇头晃脑,被鸥外一把按住脑袋,“好难受,感觉灵魂都要被从头顶拽出来了~”
“……不要乱动,就会更快结束的哦。”鸥外熟练地哄着,并开始转移男孩的注意力,“所以,治君想让我知道关于「异能兵器」的什么真相?”
“说出来的话,森先生肯定会选择藏拙瞒下秘密,想方设法拖延搜查进度,更是要每天出门『装装样子』了吧?那样的生活就会变得更无聊了。”太宰思考了片刻,轻快地说,“我改主意了,现在我什么都不想说了哦~”
“……”鸥外叹息一声停下动作,随手将梳子留在男孩的卷毛中,貌似相当宽容地说,“那我出门了,治君自己乖乖把剩下的头发梳好哦?”
说着便转身了,结果才没走远几步,就感受到身后传来一道极为灼热的哀怨视线,几乎要洞穿他的脊梁。
鸥外回过头,便看见男孩恼怒地瞪着自己,头上还插着梳子,像是一朵被揪住伞盖闷闷不乐的小蘑菇,不免「扑哧」地笑出声。
“森先生……”阴沉小蘑菇发射了最后通牒般的破坏射线。
“好了好了,不要生气嘛治君,只是开玩笑的。”鸥外咳嗽几声,收敛起过分的笑意,“现在你想说什么,我都洗耳恭听哦~”
太宰抱住双臂,气闷般不言不语,只是示意般晃了晃脑袋。
“好好好……”鸥外带着无奈的笑意走回男孩身后,重新拿起梳子,“太宰殿下,现在还有什么需要臣下服务的吗?”
“唔——”太宰隐在刘海下眼睛默默亮了起来。
“先说好,本月吃螃蟹的份额已经在前几天全部用光了;收回在福泽阁下那里帮忙的『惩罚』是不可能的;不可以更晚睡了,昨夜灯已经亮到了一点吧;去擂钵街深处也不可以,最近会撞上Mafia成员的,被看见且被捉到boss面前的话,我就没那么好说话了哦;去诊所倒是没问题,但我建议联系织田君或者中也君陪着你;还有……”鸥外仿佛永无休止地念叨着,然后发现手底下的脑袋渐渐完全蔫儿了下去。
“好过分哦……好过分哦森先生。”太宰变成了无精打采软塌塌的模样,似乎稍微挤压一下就会吐出一团黑泥,“糟糕的控制狂大人……早知道就不兴致冲冲地跑回来,想要分享「异能兵器其实是个『人类』」这种惊天秘闻了……好难过啊,想要彻底离家出走,永远消失在横滨……”
身后大人的动作不知何时已经僵住了,太宰嘴角勾起一抹胜利的笑容。
果不其然,下一刻梳子就被「啪」的一声随手甩在了餐桌上,身体被翻转180度抱住浮在空中,某个没用的大人满脸肉麻的笑容亲昵地蹭了过来,被太宰相当有先见之明地抵住额头,“治君刚才说了什么,似乎是很了不起的发现呢~能够跟我再说一遍吗?”
“森先生快放我下来~”太宰仿佛颇为嫌弃般挣扎起来,“我就知道说出来后结果会是这样……唔啊,不要离我这么近啦!”
于是,当太宰回过神来时,他已经安安稳稳地坐在了餐桌的主位上,头发被梳理好(虽然依旧可爱地蓬松着),脸蛋被仔细擦过了(虽然还可疑的红扑扑的),面前被摆上了热腾腾的三明治和牛奶。
“唔……?”太宰眨眨眼,又眨眨眼,然后感慨道,“哇……那我明天、不,一个月后再告诉森先生吧?”
“治君~”鸥外笑眯眯地交叉着双手撑着下颔,看着男孩,“以后就没有这种待遇了,就是今天哦。”
“哎呀哎呀~”男孩骄傲地摇晃着脑袋,“那看在森先生这么努力的份上,太宰大人就勉强把这个发现说出来吧,记得要好好感激我哦~”
“嗯嗯嗯。”鸥外仿佛丧失了底线般满口应承着,就想要快点听到男孩是怎么猜到关于『荒霸吐』的真相的……又发现到什么程度了呢?
“首先,还是要从乱步桑说的三点可能性出发——「兵器」是空投的、「兵器」的载体并不需要回收,以及,「兵器」的载体本身不可破坏。
“我向「羊」的人打听过了哦,关于擂钵街的秘传,没有任何一个人提到了「飞行器」的事,倒是有另一个传闻流行已久了,就是『荒吐神(アラハバキ)』的传说,或者写成『荒霸吐』『荒胫巾』这样的形式也未尝不可。
“那么问题就出现了,『要塞之神』的大名为什么会在战争废墟中流传呢?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个名字不是指真正的神明,而是某种代号——造成擂钵街如今面目的武器或者实验项目的代号,而且,恐怕还是被知情人士故意流播出来的吧?”
“但如果是内部的知情人士,为什么又要故意流播真相相关的传说呢,不怕泄露机密吗?唯一的答案就是,他们也需要以此传闻作为诱饵,寻找到真正有关异能兵器的线索——那么,第二个假说「兵器的载体不需要回收」也不攻自破了,因为他们在迫切地寻找回收。
“于是便剩下最后一种可能,「兵器载体本身不可破坏」。但什么样的「兵器」,会在已有某些知晓真相的人存在的前提下,还不会乖乖被发现呢?毕竟,最简单的思路就是到擂钵街爆炸的正中心去看一看,无论如何,那里都会残留一些痕迹吧?”
“……所以,这就是治君手肘擦伤的原因?”鸥外听到这里,忍不住打断了男孩的叙述,他表情危险地缓缓挑起眉,“跑去擂钵街的正中心?”
“……这不重要啦!”太宰一副要闹起来的模样,掩饰起自己的心虚,“森先生还要不要继续听?!”
“嘛,那这点等会儿我们再讨论,治君就先说吧……”鸥外思索片刻后微笑起来。
太宰无声无息地悄悄松了口气,继续神采飞扬地道,“但是,当我去到擂钵街的正中心,发现竟然「什么都没有」哦!真是奇怪啊,没有碎片、没有残骸,一干二净的,难不成兵器自己长脚逃走了吗~
“我是如此疑惑着,然后,在昨天回想起爱丽丝的话的那一刻,我瞬间就完全明白啦!
“『人类果真是神奇啊,脆弱却又很有韧性。』
“说不定真的像爱丽丝说的那样,人类比我们想象中的更具有极限性呢?本来我还有些怀疑,直到昨天见识到乱步桑的推理后……”
说到这里,太宰又不服气般鼓起脸,“什么啊,普通的人类中竟然真的存在这种程度的智力水平吗?然后我就想,□□上的极限说不定也可以超出常识理解的范畴,这样一来,『以人类之形承载毁灭之力』这种假设就完全说得通啦~”
“于是,一切思路都顺理成章的通畅了~「异能兵器」现在还未被回收、没有留下任何残骸、被多方迫切寻找,归根结底都是因为,他/她实际上是一个拥有自主意识、能够随意行动的『人类』啊!”
说完最后一句结论,太宰忍不住骄傲地蹦了起来,站在椅子上双手叉腰,一副等待夸赞的模样,“怎么样,森先生,是不是超级完美无瑕的推理啊?”
“……真是了不起啊,治君!”果不其然,某个大人双眼放光地夸赞着,一副心醉神迷的没出息模样,“糟糕了,竟然这么能干,想让人不依赖都很难吧?”
“没错没错,多多依靠我吧~”太宰愉快地沉浸在医生的夸赞中,心满意足地点起头,“所以,森先生什么时候重新带我去黑手党上班?我一定能够成为可靠的左膀右臂哦!”
“诶,可是我们已经商量过了吧?这是不可能的。”鸥外一边维持着飘飘然的表情,一边自口中吐出冷酷无情的否决,“完全是两码事哦,治君想要得到什么其他奖励都可以提。”
“啊?!”太宰又要发作吵闹起来了,鸢色的大眼睛里装满了泫然欲泣的委屈和失落,“怎么这样?!不要嘛,森先生——我明明已经立功了,我要当Mafia嘛,我也要去找「人型异能兵器」,那么有趣的事情怎么只能森先生一个人做啊——”
“诶,不哭不哭~”鸥外有些头疼地起身,把男孩抱在怀里揉着他柔软的卷发,轻声哄道,“治君做得很好哦,是最聪明的头等大功臣~”
「明明上辈子连哄带骗才让这孩子勉强答应加入港口黑手党,这辈子怎么就完全反着来了?」鸥外有些哭笑不得地在心里想,「这是怎么回事,从小到大都是完全叛逆期吗?」
“我没有哭,我才不是那种性格!”太宰挣扎抗议地弹动了一下,但之后就安静地缩在医生怀中不动了,耳根逐渐染上了红扑扑的颜色,“那么,作为「禁止参与调查」的交换,森先生要尽全力补偿我哦……”
“……唔?我可没有说「禁止治君参与调查」这样类似的话吧?”鸥外把男孩重新放回座位上,暗示般朝他眨眨眼,微笑起来。
“我只是不想让治君参与进黑手党的行动,至于治君如果想在继续自己展开秘密调查,我是完全没有理由阻拦的哦~”
“哇——!”太宰的眼睛瞬间明亮了起来,“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