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云端荷包瘪瘪地来到西陆。而今,她荷包瘪瘪地离开西陆。
所幸,也并非一无所获。芥子囊里,还是“拣”了不少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有了这些玩意儿,多少可以弥补云端发财梦破碎的失落。
游历西陆,对她的道心亦有磨砺。现下,她自觉修行又进了一步,待返回师门后闭关,或许境界可更上一层。
云轮渡口。
等待上船的队伍分作两列。一列是东土人,另一列是西陆人——啊不,还有非人。
这不,就有一位自以为“美貌妖娆”的女妖精正缠着押船的碎金宫长老,想要“走个捷径”,免了排队的麻烦。
女妖精身段丰润,宛若一颗即将爆汁的水蜜桃,红发飘飘,媚眼如丝。她缓缓抬起手臂,似乎想要攀上那位长老的肩膀,却不料长老“嗖”地往后一退,直窜出一丈外。
“有话就说,别拉拉扯扯!”长老嫌弃地拍了拍衣袖,尽管女妖精的手指头不曾触到半分。
女妖精不意自己的热脸撞上了对方的冷屁股,登时大怒:“你好无礼!”她高抬着下巴,挺胸扭腰,撅着丰臀,抬手划拉了几下及腰的鲜红卷发,那样子,无疑在暗示:像我这样的大美人,旁人奉承都来不及,你居然不识货?
长老立时板起脸,冷哼一声:“山精野怪,也敢作妖?若再搞事,看本道爷不收了你!”
头一回登云轮的女妖精不是很懂这话的意思,却听出了其中的威胁之意。她正欲反驳,却被同行的伙伴赶紧拦住。
“抱歉,抱歉!她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妞儿,您别跟她一般见识。您放心,不会搞事,不会搞事!”同伴也是个妖精,却已往返东土和西陆数次,深谙这些东土修行者的行事作风。他又是作揖又是赔礼,见那长老冷冷瞥了一眼后不再作声,晓得此事算是过去了,这才松了口气。
转过头,他压低声音怒道:“之前我提醒过你,别把你那老一套拿出来用。说得好好的,你怎地又发癫?”
女妖精委屈道:“我哪是发癫?只是这队伍走得太慢,人家不想排这么久嘛!”她指着另一条队伍,“那条队伍怎么就快得多?凭什么啊?”
“凭人家是东土人!”同伴气得直磨后槽牙,“之前我就说过,在东土人眼里,咱们是异类。甭以为你这样子在西陆吃得开,可于东土人,不给你个正眼都算好的!于那心眼小的,说不定还要喊打喊杀!你给我记着——咱们是去东土发财的,不是找事儿的!听懂了么?”他咬牙切齿地挤出最后一句警告:“如果你再惹事,到时候可别怪我无情!”
女妖精吃了同伴好一通训斥,憋屈地几要掉眼泪。
没多久,东土人的那列队伍就不见了,而西陆人的队伍依旧慢如蜗牛。吃了教训的女妖精腹诽不已,却也只得强耐着性子。正如同伴所言,谁叫她是西陆的呢?
早些年,云轮并不对西陆乘客开放,宁可舱房空着,都不向西陆人售票。也就是近几十年,才逐渐允许西陆人登船。可即便如此,也是限制诸多。就譬如登船检查,细致得烦不胜烦,恨不能面包都掰成渣查一查里面有没有夹带。此外,云轮还挑乘客——不会说东土话的不许登船、长相过于奇特的不许登船、兽人、僵尸和吸血鬼不许登船……等等等等。
而妖精被允许登船,不过是其相貌虽不在东土人的审美之内,但好歹还有几分人样。
在西陆,妖精一族,就溯源而言,与精灵族有几分关联。所不同的是,精灵属灵,而妖精属精。西陆妖精生性奸诈狡猾,武力较弱,极擅理财,是天生的耙钱好手。因此,魔法界的银行,多数都由男妖精打理,而女妖精则会被一些世家聘为管家。
西陆的妖精以血脉相传,一无修为,二不会变化,与东土的“妖精”截然不同。否则,那位碎金宫的长老能忍住不给这女妖精一个掌心雷?
不劈得她显出原形来才怪!
云端看了一场小小的热闹,噙着笑登上云轮。她手里捏着舱房号,目不斜视地擦着舷栏,向二区中部走去。
忽然,她停下脚步,猛地一回头,却只看到一张张行色匆匆的面庞。在视线无法穿透的烟雾之后,薄管事冷冷地盯着云端,居高临下的视线中带着阴毒的恨意。
几年前在云轮上的那一幕,至今令他耿耿于怀。身为灵缈宗丹胥长老门下得力管事,他还从未遭受过那等奇耻大辱!
若此仇不报,他还怎么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