歇息了一刻钟后,云端将口中的水咽下,跟着同伴站了起来。
又该出发了。
同伴是个年轻姑娘,脸上还带着几分稚气。不过,云端可不敢小瞧这姑娘——之前,就是这姑娘,主动联系诸人,在极短时间内组成这支探秘小队。虽说只是个临时搭起的草台班子,可云端扪心自问,换做自己来,只怕很难。
“陈道友,许道友,咱们该走了。再坚持坚持,到了山脚下,咱们再好好歇一歇。”这位姓韩的姑娘招呼着同伴,半是认真半是开玩笑地嘻嘻笑道:“一步迟,可就会步步迟哦!云姐姐,你说,是不是这样?”她回过头,亮晶晶地望着云端,似乎想要得到她的附和。
“哦,哦……”云端胡乱敷衍着,掐指默算剩余的时间。
云轮只停留十日,所以,无论这一趟有没有收获,他们必须在十日内离开秘境。而此时,距离他们离开云轮已经十个时辰——尽管在秘境中已经看过两次日升和一次月落,但显然秘境中的时间与外界的时间并不同步。
即便云端早有耳闻,可当亲自经历时,还是不免吃惊。毕竟,这是她生平头一回进入秘境。
——碧霄门是个穷酸小宗门,绝对担负不起一处秘境。白石宗倒是有属于自己的秘境,可供弟子历练。然,即便有多余的名额可以分配给依附白石宗的其它小宗门,也轮不到云端。谁叫她不识好歹呢?
秋风哗哗,吹开了一大蓬草,露出躲在其后的两个身影。一个红发,一个秃头——正是登船前闹出笑话的两个西陆妖精。两人缩瑟在半枯的草窠中,神情萎靡,早已不见当日上船时的精神百倍。
云端心下了然——十有八九,这是两个无人愿意与之组队的可怜儿。
人以群分,物以类聚,即便是临时搭起的草台班子,也可不是全无讲究。东土人和东土人组队,西陆人和西陆人搭班,至于这俩妖精,估计谁也看不上——武力弱且生性狡诈,谁会吃错药把这两位拉进自己的队伍里?
“哎,等一等——”女妖精才开腔,便被掠过的劲风吹得紧紧闭上嘴。直到那一队人悉数踏草掠过,她才委屈巴巴地抱怨:“跑那么快干嘛?好歹听人家说完话嘛!”
一旁的男妖精板着脸,凉凉道:“早劝你省省心,别妄想了。”他竖起三根手指,“被拒三回了,你就别再试第四回了,成不?妖精不要面子么?”
“就算不肯带上咱俩,好歹——哎呀!”女妖精忽然惊喜地小跑几步,蹲下身小心翼翼地从地上捡起个布包。打开一看,是一叠干饼。
“好干啊!叫人怎么吃嘛?”女妖精不满地哼哼着,却把布包紧紧搂在怀里。
“快,给我一块!”男妖精双眼放光,喉头涌动,腹中响应似地发出咕噜噜的动静。
终于到了旷野的尽头。
然而,所有人都傻了眼。
那座远远望去起伏连绵的山峦,竟是一幅巨大的画卷!
画卷顶天立地,横亘在眼前。无论上下还是左右,目力所及之处,皆为此画。
画面上,是一座四季分序的巍峨山峦。
春天的山峦上,丛林初染娇嫩的新绿,竹林深处有新笋冒尖。
夏天的山峦,覆盖着浓翠茂密的山林。层峦叠嶂的深处,云蒸霞蔚间,隐约可见高阁楼台。
秋天的山峦间,层林尽染,绯红金黄交错掩映。斜斜的山路上,樵夫担柴,悠然若仙。
冬天的山峦,松枝盖雪,一弯小桥横跨清溪,溪水两岸枯草伏地。
画面宏阔却不粗糙,细腻逼真,便是松枝上枯折的松针都纤毫毕现。有人瞠目结舌地喃喃道:“世上竟有这等神笔?怕不是神仙画的罢?”
话音方落,便得了同伴一个白眼——秘境中出现这等怪画,你说是谁画的?
这是一幅画,也是一座山,更是一道无法逾越的屏障!
怎么办?
飞过去?有人试过,向上直腾数百丈,直至力竭,依然看不到这幅画的顶端。
折返而回?别傻了!哪有空手而归的道理?
除非——
忽然有人失声高喊:“看,画会动!”
循着那人手指之处,众人定睛一看,便见画中的一个樵夫,缓缓从肩上放下柴担,似乎在喘气休息。他一手扶着柴担,一手冲着画外的方向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