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区的不满情绪日益累积,终于在一个风起云涌的日子里,一场突如其来的暴乱打破了往日的平静——
下区人杀到上区来了。
这场暴乱迅速蔓延,不仅波及了社区的每一个角落,就连原本应该宁静祥和的医务室也未能幸免。
突然的暴动是积攒已久的。
管理员千算万算,漏掉底层人拧成一股绳的威力。
随着暴乱消息的传来,整个医务室的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而混乱。
所有人开始惊慌失措,原本等待争夺跳过卡的人们失去耐心,纷纷站起身来,脸上写满不安。
突然,一声尖锐的呼喊划破了医务室的宁静,紧接着,就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所驱使,正在体检的所有人一窝蜂地涌向了出口。
医务室内顿时乱成一团,桌椅被推翻,医疗器材散落一地,医生们和护士们尽力维持秩序,但面对这股汹涌的人流,他们显得力不从心。混乱中,有人摔倒在地,有人被踩踏受伤,但大多数人只是盲目地跟随着人群,试图逃离这个即将陷入混乱的地方。
纪令闻突然想起游骋的话,立刻往反方向跑去,赶到审判厅时人已经不在那里了。
她心里突然产生了一个不好的预感。
纪令闻抬脚就走。
医务室内,系统的声音变得急促而紧张,警报声如同死神的脚步,一步步逼近,开始了催命的倒计时。
“两小时已到,将开启清理程序,还剩12秒。”
纪令闻扫视了一圈,这才注意到,紧急出口通往十二个方向,每个出口都立着绿色的牌子,分别为写着东南西北风。
正常情况下,那些牌子都会有某种标志。
但这里只有文字标识。
更加令人困扰的是,纪令闻眼前浓雾重重,每个出口都隐约一个身影。
那人身量很高,在夜色中披着披风挺拔而立,似乎在等待她的到来。
纪令闻单薄的身影迅速横跨浓雾。
游骋穿着除制服外的枪黑色大衣,铁锈红围巾掖在脖颈里。他一手藏于大衣口袋中,另一只机械臂垂放在外,静待来人。
尽管相距很远,游骋却能看清洞察每一个细微之处。对方焦茶色的眼珠如同蒙了一层毛玻璃,跟天上的毛月亮一样,透着忽明忽暗、忽宽忽窄的晕。
看着纪令闻走近,他倾了下身将人笼进披风下,拍了拍落灰,半生不冷地说:“我知道你会来找我。你想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
人到了跟前,纪令闻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看了游骋两秒,直截了当地问:“你没参与暴乱吧?”
不是陈述句,而是疑问句。
潜意识里纪令闻并不希望游骋牵涉进这场漩涡,因为他深知游骋来自下区,可能会因为立场问题而走向极端,也可能会因为各种原因而偏向某一方或站队。
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是孤注一掷无法回头的死罪。
游骋取开披风的抽绳,转而披到纪令闻肩上,隔着布料体温交换。
“不能片面地下定论。所谓的暴乱,其本质往往被简单地归结为底层人作出的反抗,这种现象通常发生在不平等、经济压迫或政治压迫达到临界点的时候,是民众对长期不公和剥削的一种激烈回应。不仅仅是对现状的不满和愤怒的表达,更是对改变现状、争取基本权利和尊严的渴望。这么解释你能理解吗?”
纪令闻不再说话。
他那语气,还真像是站在客观角度得出的结论。
这无疑是一种聪明的避而不谈,听得纪令闻没了追问的意思,脸色略显暗淡。
那一刻,谁的手指以几乎不存在的力度触碰到了她的脸,微乎其微。
事与愿违。
管理员在得知突发情况的第一时间就迅速得到了消息,立即下达紧急命令,清理者以最快的速度赶往暴乱发生的区域,对下区暴乱队伍进行了有力的镇压。
在这场行动中,游骋没有参与,局面一经控制,社区的暴乱很快得到了平息。
社区中没有出现与主流声音相左的意见。
意见之所以同意,是因为他们都见识到了反抗的下场。
纪令闻突然明白了这些规则是建立在什么基础上。
就当所有人以为事情告一段落,可以松一口气,准备回归日常生活节奏的时候,却未曾料到,这只是暴风雨前的片刻宁静。
紧接着,由于纪令闻严重违规,即将外派出去探险。
说的难听点就叫流放,驱逐,杀鸡儆猴,作为对其他潜在违规者的严厉警告。
倏然,好像人人自危。
要知道,在那漫长的永夜之后,社区之外的世界已然变成了一片极致寒冷的荒芜之地。那里的气温低得令人难以想象,仿佛连空气都凝固成了冰冷的利刃,能够毫不留情地切割着每一寸暴露在外的肌肤。
探险者们一旦踏入那个世界,就仿佛被无尽的寒冷所吞噬,生命会在极短的时间内被彻底消亡,献祭躯体,再也无法原路返回。
这种方式离开社区,恐怕是最不光彩的了。
收到通知那天,有吃惊的,有唏嘘的,有戏谑的,纪令闻全无异议,和游骋爆发争吵。
他们争吵得如此激烈,不知情的人或许会误以为他们只是表兄妹间的小争执。
游骋确实没有卷入暴乱。他才是暴乱的真正发起者,所作所为都是为了混淆视听。
甚至说,离开这里都是。
而纪令闻就像水草,不定性,这让游骋患得患失。
目前的状况已经表明,事情的结果已经板上钉钉,无法扭转。
鉴于游骋在智核社区的引领作用,他不投同意票,管理员联合管理层施压,纪令闻不得不踏上这条未知的探险之路。
此次探险任务被精心挑选出来的总共有十二位探险者,临行前,社区门前人群熙熙攘攘,亲眼见证这一激动人心的时刻。
“令闻姐,你保重,希望你能没事。”
“天灾人祸,我能有什么事。”
郑嘉树在安慰这方面束手无策,不知所措地搔了搔头,看了看安柏,又看了看李宝嘉,两人不约而同摇头推了他一把,郑嘉树委屈地看了眼神色如常的纪令闻,随后鼓起勇气往游骋身边凑。
“游长官,你官大,你说两句呗。”
游骋目光短暂地停留在他身上,然后向前走了两步,轻轻拍了拍纪令闻的肩膀,低声说道:“未来的路还长,好好改造吧。”
“改造?”纪令闻挑起一边眉毛,像觉得荒唐般补充了句:“我确实觉得自己有很多地方需要改进。”
游骋指尖悬停在半空。
虽然她的心思难猜,但性格还算熟悉,她既不沉默也不反驳,就说明她在说反话。
反什么,不清楚。
但就是在说反话。
正当探险人员集合完毕后,周围所有的社区居民神态各异,所有人按照既定的角色分工让社区正常运作。
在这众多围观的人群中,也包括了魏站长。
随着一阵清脆的哨声响起,十二位探险者整齐地列队站在了社区的入口处。他们身着统一的探险装备,背着沉甸甸的行囊,脸上各有各的苦涩。
纪令闻不期待魏站长能有什么肺腑之言,就在两人交错而过的刹那,她的手里被塞进了什么,紧攥的手一直到走出社区闸机才送开。
是一张纸条。
这是一张看似普通却又暗藏玄机的纸条。
纸条的质地微微泛黄,边缘因为时间的流逝而略显磨损。
而纸条上,用黑色墨水清晰地写着一些字句。
【游骋和那个人其实都不想去杀人,但管理员就是在玩一个杀人游戏,只要能维护统治,所有人死去也无所谓,这个计划或许一开始的就是他的杀人游戏。】
看过纸条后,纪令闻仿佛被定住了般,很长时间没能从那种状态中摆脱出来。
如果说社区内所有严谨而复杂的规则体系,其根基竟是深深植根于过往无数的牺牲与苦难——那堆积如山的尸体与流淌成河的鲜血之上,那么这一切精心构建的规章制度与权力架构,其最终的目的和核心意图,无容置疑是为了更加稳固而高效地实现统治。
这种统治不仅体现在对物质资源的分配与控制上,更深层次的,是对人心、思想乃至生存方式的全面渗透与塑造,确保社区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成员都按照既定的轨道运行,以维持一种看似有序实则充满压抑与不公的现状。
很难想象,平日里那个总是以公正无私形象示人的魏站长,会深知社区背后隐藏着的这层深沉而黑暗的内幕。
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如同一张错综复杂的网,悄然无声地笼罩在社区的每个角落。
还有管理员,他究竟是基于对公正的执着追求,还是为了满足个人的私欲与野心,才一步步坐到今天这个位置,成为了社区中举足轻重的人物,这实在是让人难以捉摸。他的每一个决策,每一个行动,似乎都充满了谜团与矛盾,让人无法轻易看透他的真实意图。
而社区这十年间所发生的一系列事件,无论是风起云涌的权力斗争,还是那些看似偶然实则暗含深意的悲剧,都仿佛成为了无声的证言,足以证明这个社区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样简单。
它隐藏着太多的秘密与谎言,每一个细节都可能在未来的某天被揭开,彻底颠覆居民们的认知。
至于什么计划纪令闻已经无暇顾及。
因为从走出社区大门,沿着那条因走多了而形成的小路前行,大约走了1000米之后,队伍中开始陆续有队员出现了热症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