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我去看看吧。”
叶心连忙撑起伞,陪她在雨幕中穿过,往主殿的方向,好在离得不算远。
入内时,寝殿里灯光通明,李璟缩在静兰怀里,还在不住的哭着。
雷声响起时,他便会哭的更加激烈。
“殿下。”静兰将李璟轻柔的放在榻上,自己起了身。
阿幼点了点头,褪了湿漉漉的外裳,走过去,瞅了他一眼。
眼睛都哭的有些红肿了。
阿幼嘲笑道:“不就是打雷吗?有这么可怕?”
见到阿幼,李璟似乎是觉得自己哭成这样有些丢脸,他将头埋在被子里,不再发出声音。
“你们先回去休息吧,我在这儿陪着他。”
被子里的李璟哑着嗓音回了句:“才不要你陪。”
阿幼一笑,无所谓地说道:“那正好,咱们都走,让他自个儿待着。”
李璟一急,扯掉被子,质问道:“你是我亲皇姐吗?”
阿幼只好无奈地笑了笑。
静兰和叶心离开后,阿幼在榻边坐下,问他:“喂!你今年几岁了?”
李璟擦了把泪,委屈地说:“连自己皇弟的年龄都不记得,你这个皇姐是怎么当的?”
这一次阿幼没同他斗嘴,而是平静道:“没记错的话,十岁了吧。”
“那又怎么了?”
阿幼沉默了片刻,像是陷入某种回忆。
“想一想,你可真幸运,我十岁还在街头流浪,整日食不果腹,若是能吃一顿饱饭,便能高兴两天。”
也是在那一年陈铎收养了她,她有了家,不用再过流浪的日子。
阿幼看着李璟,问道:“为什么这么怕打雷啊?”
李璟渐渐平静下来,啜泣着说:“怕打雷还有原因吗?就是害怕啊……”
“有啊,人不可能平白害怕一件事,总要有个原因的。”
仔细想了想,李璟说:“母后离开的那日,似乎也像今夜这样,听乳娘说,那晚璟儿哭的很凶,怎样都哄不住,大概是感知到母后离开,便不会再回来了,所以才那样害怕吧……”
他说的是苏霁云,这个阿幼听了无数次的名字,却怎么都记不起与她有关的事。
她虽然已经离开人世,却又似乎活在人们口中,阿幼忍不住对她好奇,却又无迹可寻。
“那皇姐最怕什么?”
阿幼回神,随口道:“我什么都不怕。”
李璟学着她方才的样子,说:“不可能是,人活着就总有害怕的事。”
“要非说害怕,小的时候,我最怕下雪。”
“下雪?”李璟不理解,下雪的时候天地皆白,有些地方甚至还会美如仙境,怎会有人最怕下雪?
阿幼点头,“下雪的时候意味着也是一年中最寒冷的时节,没有棉衣御寒,手脚会冻得红肿生疮,脚也会被草鞋磨破,好不容易长好了,一场风雪后,又重蹈覆辙。”
她转头看向李璟,他已经不哭了,正歪头看着自己,阿幼说:“璟儿自小锦衣玉食,没受过冻,没挨过饿,你不会懂的。”
李璟不服道:“怎么不懂,沈师父说百姓疾苦,天灾常有,秋有蝗灾泛滥,冬有风雪侵盖,夏有洪水决堤,到了春天,可能又会经历干旱。好不容易熬过四季天灾,一场战乱,又会有无数百姓吃不上饭……这跟皇姐说的,是一个道理。”
阿幼只注意到了他口中的“沈师父?”
“对啊,就是沈昭沈学士。”
话音刚落,外面又传来一道惊雷声,李璟被吓到,一下子扑进阿幼怀里,双手紧紧抱着她后腰,勒得她险些喘不过气来。
“松开!”
李璟抱得更紧了些。
“再不松开,把你踹下榻去!”
相处这些日子,了解阿幼的脾气,不松开的话,她真的会踹,李璟连忙松开手,只是这一次,他没被吓哭,已经算是很大的进步了。
方才提到沈昭,阿幼便止不住的心动,她转移李璟的注意力,问道:“听说皇弟不怎么喜欢读书,授课师父都赶走了几波,怎么,这个沈学士有何不同?”
李璟垂着脑袋,“还不是因为那些师父一天到晚只会之乎者也的讲大道理,却又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根本不能教会璟儿什么。可沈师父就不同了,就比如都是讲治水之策,其他师父只会告诉我以往都是如何做,只有沈师父会先让璟儿想该如何做,然后再告诉璟儿哪里不妥……”
“哦,他这是让你动脑子。”
“总之,碰到喜欢的师父,璟儿当然会认真学,至于那些酒囊饭袋,只会纸上谈兵所谓的大学士,不配当璟儿的师父。”
听他说着,阿幼泛起困意,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皇姐困了?”
“嗯。”阿幼点头,在榻上躺了下来。
看出阿幼今晚是要在这儿陪自己,李璟也安心的在一旁躺下来。
“璟儿睡着前,皇姐不许走。”
阿幼没答话,李璟侧头看她,她呼吸平稳,像是真的睡着了。
“谢谢,皇姐……”他的声音非常小,小到似乎只有自己能听得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