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查不要紧,这一查才知道,那人在老家已经结婚了,家里还有个孩子。入职的时候确实是单身,但中途回家结了婚有了孩子,却没跟雇主说,还勾搭了雇主家的女儿,放在任何时代任何家庭,稍微有些良知的父母都不会同意把女儿嫁给这样品行不端的男人。于是范家父母下了狠心,彻底切断了范卿恩跟那人的交往。讲事实摆道理,软硬兼施,终于,范卿恩妥协了。
在这之后不久,范家就跟侯家安排了范卿恩和侯奕远的事情。
范家把这事瞒得死死的,而范卿恩在跟侯奕远的相处中也渐渐放下了那段情。人总有犯傻的时候,她就当自己年轻时做了场梦,梦醒了就该回归自己的真实生活了。
自从跟侯奕远交往开始,范卿恩再没跟司机联系过。但无论她如何发誓,这个疙瘩还是留在了侯奕远心里。
产后不过四个月,本就在承受着激素水平波动带来的影响,再加上侯奕远戳破往事,范卿恩原本就不稳定的情绪彻底崩溃,她患上了产后抑郁。从产后的抑郁情绪发展成抑郁症和焦虑症,并一直没有得到很好的治疗照顾。
从侯兆记事起,母亲就是个“敏感”的形象。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哭,自己的一句话,一个眼神,甚至只是坐着不动,都会勾得母亲病一场。并不只是情绪上的病,而是连带着身体都会出现反应。会发烧,会头痛,甚至严重的时候,会“瘫痪”——完全走不动路,哪怕她的腿部肌肉和力量足够支撑,哪怕她做了无数次的核磁和CT,确认了并没有任何器质性病变。
侯奕远也是在那之后就开始不归家。当时的侯兆并不知道父母之间的事情,只是知道父亲很冷漠,母亲很“神经质”,但他们一家三口出去的时候却又演得夫妻和睦亲子关系正常。
直到侯兆12岁那年,他因为身体不舒服提前回家,在路过客卧的时候听到了响动,他以为父亲回了家,高兴地推门进去,结果看到了一个陌生男人和母亲在床上缠绵。
母亲让侯兆出去,等那个男人离开之后,母亲走到侯兆卧室,告诉他这件事不要告诉外人。侯兆说母亲这样不对,母亲却只是冷笑着说小孩子不懂,这是侯奕远欠她的。
侯兆不懂为什么父亲欠母亲的,母亲就要做这种事,但他已经很“懂事”了,他知道这件事不该自己管,于是绝口不提。
半年后,侯奕远难得回家,却带回了一个10岁的男孩。侯奕远对此很平静,意外的,范卿恩也非常平静。那天的饭桌上,侯奕远说要让孩子认祖归宗,范卿恩难得多说了两句话,她说:“从生了儿子之后我就没怀过孕,你要是抱回一个小的我还能陪你演一演,这孩子都十岁了,你想好怎么跟家里交代了吗?”
侯奕远很不耐烦地说:“是你对不起我在先。”
范卿恩冷笑着拉过侯兆,拿刀直接划破了他的手臂,鲜血瞬间涌出。范卿恩不顾侯兆疼痛哭喊,将伤口挤出了很多血,她用纸巾和杯子把血一点点收集起来,最后放到侯奕远面前:“去做亲子鉴定,看是谁对不起谁。”
保姆紧急送侯兆去医院处理伤口,而那顿饭之后很久,侯兆都没再见过父亲。
又过了一个月,侯兆手臂上的伤口接近愈合的时候,范卿恩确认怀孕了。在范卿恩怀孕到7个月的时候,侯奕远终于回了家。这次,他在家住了下来,陪着范卿恩生产,陪着她度过月子,陪着她一起复健。甚至有时候侯兆都会恍惚,好像自家的日子变得和谐了。但每次他这么想的时候,心底都有一个声音告诉他,妹妹并不是父亲亲生的。每次看到侯奕远对妹妹那样上心,侯兆心里都很恐慌,甚至他会愧疚,虽然他并没有做错任何事情。
在侯兆15岁那年,侯奕远又带回了一个小孩子,说是侯兆的小妹妹。范卿恩见怪不怪,对待侯奕远仍旧是同样的态度:“我怀孕生下的孩子已经这么大了,我之前没怀孕,你打算跟家里怎么交代?”
在侯奕远还没回答的时候,侯兆崩溃了,他跑去厨房拿了刀,像上一次母亲做过的那样,直接划破了自己的手臂,哭喊着说:“你们是不是要逼死我才行?!你们既然不爱了,既然都出轨了,为什么不离婚?为什么不放过彼此?也放过我?!”
那一次的歇斯底里终于换来了与父母心平气和地平等对话,侯兆也是到那时候才知道,原来父母对彼此的婚外情都是心知肚明的。而侯兆也是在那时候才知道,跟母亲缠绵的那个陌生男人,就是她以前的司机。范卿恩是偏执赌气,觉得既然侯奕远认定了自己旧情未了,那她就干脆坐实了这件事。
一家六口,夫妻二人四个孩子,只有侯兆一个人是亲生的婚生子,剩下三个都是私生子。哪怕是父母互相默认对方的行为,侯兆也不愿再将就,不愿再过这样的日子。他跑去了祖父家,把事情和盘托出,从此侯兆就在大伯家住了下来。
侯家和范家共同商议的结果是,侯奕远这一支只有侯兆一个后代。侯奕远的私生子不会被承认,而范卿恩的私生女被范家接回,跟范家姓,未来不参与侯家的一应事务。
侯兆把自己的袖口推到手肘处,完整展示出手臂内侧的两道刀疤,轻轻笑了下,比划着说:“一刀我妈划的,一刀我自己划的。能看出来我是她亲生的了吧?发起疯来都一个模样。”
萨爽叹了口气,端起酒杯跟侯兆碰了下,而后喝了一大口。
侯兆用玩笑的语气说:“现在该把那句话还给你了,别共情,共情无用,还会伤了自己。”
萨爽仍旧没有说话,她把酒杯放到茶几上,注视着侯兆。两个人四目相对,萨爽的目光从侯兆的眉宇间渐渐下移,最后停到了他的唇上。情不自禁地,几乎在同一时间,两人同时向前凑了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