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爽看了一眼手机屏幕,轻轻拍了下侯兆的手臂,示意他放松,然后伸手接过了手机。手机上是一段聊天记录,即便是只看了几句,萨爽也大概猜出来发生了什么。她把手机还了回去,问:“你妹欠了多少钱?连本带息的。”
那人伸出拇指和食指。
“八万?”萨爽向他确认。
那人点了头。
萨爽想了想,说:“我借你。五年能还清吗?”
那人眼里满是不可思议,他眨了两下眼,先是点头,又接着摇头,同时伸出一根手指:“一年!”
萨爽笑了声:“你要能一年还上八万,还至于出来干这事?我打个电话,一会儿有人过来。至于那个视频,让你妹不用担心。”
扑通一声,那人直接跪在了地上,接连给萨爽磕起了头。
“欸你别跪我啊!我怕折寿!”萨爽向旁边迈了一步,“又不是白借你,有利息的,你赶紧起来!”
小冯很有眼力,率先上前一步,把那人拉了起来。
八万块钱,能让人铤而走险去做出伤害别人的行为,也能让人放下尊严跪地痛哭。
萨爽从包里拿出纸巾递给他,说:“反正他赶来还得有一会儿,你也先缓缓,跟我说说怎么回事。”
这“结巴”叫吴文,人很聪明,上学的时候成绩也不错,只是因为口吃一直被人嘲笑。没有太多文化的父母对他口吃这件事并不上心,也没带他去看过医生。还在为了生计奔波的人,是“病不起”的。这种无关痛痒,不影响吃喝生存的事情,根本不值得去医院看。从小一直口吃,被同学嘲笑孤立,吴文也就没什么朋友。高二那年他父母出了意外双双去世,只留下了他和年幼的妹妹。于是,吴文辍学去打工来供养妹妹。但是严重的口吃让他跟人交流都困难,他做不了任何跟人交流的工作,于是他就在各种工厂打零工,在工地搬砖,找那些能不跟人沟通的工作,当然,工资也不会那么稳定。
起先萨爽认识他的时候他在给人当司机,当然那时候他的老板也不是什么“正经人”,但这“不正经”的人,唯一的优点就是大方,给钱大方,从不拖欠工资。
吴文到底是攒下了些钱,妹妹高中时期的学费和生活费是有了着落。但“不正经”的人做的“不正经的事”总有败露的一天,吴文从那时候就失了业,再没找到过能干长久的工作。
原本指望着妹妹大学毕业能工作挣钱养活自己,没想到就是因为太在意钱,反而被骗走了将近一年的生活费。最开始妹妹还没敢告诉吴文,找了网贷借钱,但网贷的利滚利实在无法承受,拆东墙补西墙,还了不少,却也不停再欠款。到吴文知道的时候,妹妹还欠八万多块钱,而且对方手里还有妹妹的□□视频。
大学生、贫困家庭、裸-贷。这几个词凑在一起,是几乎时时刻刻都在发生的故事,屡见不鲜,也屡禁不止。萨爽救不了太多人,那也不是她的义务和责任,但现在遇上了,不可能不伸手相助。
在王成明赶到的时候,故事也讲得差不多了。这会儿时间还早,露露又想跟萨爽叙个旧,于是侯兆主动提出去自己店里,正是下午茶的时段,开个包间坐下来慢慢吃慢慢聊。萨爽和露露都同意,原本侯兆想邀请她坐车一起去,露露却转了下头盔,说:“我可不坐车,我自己过去。”
“地址发你了。”萨爽摇了摇手机,“直接进车库,你这车放外边要是被惦记上了我可赔不起。”
“谢了!那一会儿见!”露露说着就戴上头盔,骑上自己的摩托车冲了出去。
“她估计比咱们快。”萨爽和侯兆也上了车。
路程不远,上了车萨爽也没再躺着,坐到椅子上,在侯兆开口之前就把安全带系好了。侯兆笑了笑,说:“不给我机会。”
“我可惜命了。”萨爽捏了下侯兆的脸颊,“我肯定会照顾好自己的。我看你心情还行,怎么,这次不觉得有影响?”
“影响肯定有。”侯兆拉着萨爽的手,“但你刚才跟你朋友面前直接承认了我的身份,我很开心。”
“都决定订婚了,这有什么好不承认的?”
“那不一样,反正我听到耳朵里就是很开心。”
萨爽伸出另一之没被握住的手,戳向了侯兆的胸口:“出息!”
“就没出息了。”侯兆拽着萨爽的手覆在自己的胸肌上,“你感受一下,我心跳可快了。”
“只能摸到胸肌。”萨爽顺势捏了一把,“手感不错,继续保持。”
“你别勾我。”侯兆手里用了力没让萨爽再进一步抚摸,“回家再玩。”
萨爽看侯兆确实是有了反应,也就没闹他,从这里到他餐厅没多远,真惹起火来根本来不及灭。她收了手,从车载冰箱里拿出瓶矿泉水递给了侯兆。
侯兆喝了水,把那还没完全被勾起来的欲望压了下去,找了话题问萨爽道:“让王成明借给那人钱,会不会更不好了?”
“不会收他太高利息的。成不成的都让他们去谈,我就搭个线而已。”萨爽有些怅然,“八万块钱都买不来我那个被换走的包,但却是能压垮他们兄妹的最后一根稻草。看见他们我有时候就在想,如果我当初没这么幸运,没准我也会落到因为钱铤而走险的地步。”
“所以你现在能救一个是一个?”
“算是吧。”萨爽说,“小文是个好孩子,只是命不好。”
“但遇见你,他也算是转了运。”侯兆想了想,“他这样的找工作也难,我看他车技不错,要不留在家里用?”
萨爽摇头:“看看大成那边有没有活儿给他干。他背景不够干净,也不知道轻重,不适合在咱们家干活。知道你心软,但也得用对地方给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