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见鬼的地方,哪有什么真相和正义。
穆容用手背抹着不断流出的泪水,“我爹是读书人,还是我们村唯一的秀才,官兵突然闯到村子杀人,我爹要上前问明究竟,直接被马踏死了……还有隔壁的春花婶婶,我从小没了娘,是她帮忙将我带大,也被拦腰砍死了;春花婶婶的小闺女宝儿,就如同我亲妹妹般,被那群畜牲砸到磨盘上摔死了,李家大叔护着我逃走,他被箭射死,我滚入山沟里没被他们找到,才捡回一条命,如果不能为他们报仇,我哪有脸面苟活下去!”
落葵也听得眼角泛着泪光,她不知该如何劝慰,一个十岁的孩子遭遇这种家破人亡的惨事,没有被吓垮,还能独自跋涉来到京城,想为亲人申冤,怎么可能说服他放弃!
可是这事千难万难,穆容找上大皇子,已是他最接近成功的一次尝试,谁知大皇子也不是好东西,反而想要出手杀了告状之人,那这状纸,谁还敢接下,谁又会接下?
落葵对腐败的封建王朝,完全不报希望。
“我也只是一个小丫鬟,帮不了你什么忙,不管你接下来作什么打算,只希望你行事三思而后行,要记住,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落葵也没有什么话相送,她从衣袋里取出几粒碎银,她的月钱都存在青黛那里,这是留在身上所有的银钱了,“粥棚明日开始不再施粥了,听说你们这群难民,不被允许进入主城地界,之后可能还要被驱赶出去,这点银钱你拿着买些干粮带身上,以备万一吧。”
穆容摇手:“谢谢姐姐,我不要你的银子,我能想办法找到吃的。”
落葵把银钱直接扔他手里,“你饿死了,就无人再为你们老家坳村村民申冤报仇了。”
说罢,她自行离开了,穆容用脏破的袖口抹干了泪,朝落葵离开的方向鞠了一躬,接着便转身从另一个方向离去。
几位世家夫人施粥的善举,引来京城贵妇圈夸赞,崔氏操劳数日,圆满完成了任务,梁氏也颇为满意,虽是继媳出面操办,但是慈善贤惠的名声大部份还是落到她这位当家主母身上。
现在府里没什么大事,那个惹事的裴二爷葬了之后,梁氏觉得府里的风水都变好了,女儿今年开始议亲,刚开春,就有好几家来说亲,她对着那些官媒讨好的笑脸,心里高兴,面上还是带着矜持。
“奴家现下说的这位,是原平国公府的谢琅谢公子,他今年十八岁,已是正四品的明威将军,又有上骑都尉的勋封,相貌英俊,出身名门,京城不知多少官宦人家想招为佳婿,只因他家没有长辈作主,婚事才拖到今日,现广陵谢氏族亲知晓,特地委托翰林院林学士的夫人代为说亲。”媒人半边屁股端坐在官椅上,侧身谦恭的面向梁氏,眉眼含笑道,“打听知道贵府陆二小姐正当芳龄,人品才貌有口皆碑,与谢将军正是门当户对,堪称良配,故林学士夫人托奴家过来打听一二。”
梁氏笑道:“小女的婚事,还要我家老爷作主,待我同他商量后再给你回话。”
这是她对上门提亲统一的说辞,她现在主要是收集人选,再让陆侍郎去打听情况,也是要多方考察,精挑细选后才能作决定。
“极是极是,那奴家就静候夫人佳信。”媒人连忙道。
…………
“我不嫁,要嫁你嫁!”陆二小姐摔了东西发脾气道。
梁氏捂着心口气道:“这是大家小姐说的话吗,真是气死我了!”
顾妈妈扶梁氏坐下,跟着劝道:“二小姐,这亲事也还没定下来,您如果有什么不满意的,好好同夫人说便是,夫人难道不会为你打算吗?你气着夫人了,自个不也心疼吗?”
梁氏冷哼:“她如果知道心疼我,就不会说出这番话来气我了!”
陆二小姐流着泪,似有无尽委屈道:“娘又不是不知道那谢琅是什么样的人?怎么还想把女儿嫁与他!难道这就是为我好?”
关于谢琅的传闻,什么宿花眠柳是轻的,那人,竟还与寿宁伯府的梁赟也不甚清白,她都不好意思提,简直污了她的嘴。
梁氏道:“外头传言也不可尽信。王谢是百年世家,广陵谢氏清贵尤在江州裴崔二姓之上,谢琅父母亲长、兄弟俱无,你一嫁过去,就是当家太太,又不用受婆母、妯娌的气,谢府原是平国公府邸,虽然现在没有了世袭爵位,但是累积下的亿万家底俱在,女儿,这才是真正的实惠!”
梁氏尤记得,她还年少时,亲眼见着平国公嫁女,真正的十里红妆,嫁妆延绵整条青雀门大街,源源不断。
那时她是商户家的庶女,平国公府是皇后外家,平国公手握重兵,权倾朝野,尊荣富贵莫不能及,若论婚配,平国公府子弟岂是她敢肖想的!
现如今,虽平国公没了,世袭爵位被夺,但家产尤在,谢琅身上依旧有封勋,且他还是大皇子的亲表弟,同目前来提亲的子弟相比,条件实是上上之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