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松月眼前浮现一个白衣道长,他只是没想到,原来仙风道骨的修道人,是经历了何事,才会把自己弄成醉酒街头之人的沧桑模样。
他与徐不疾打过几次交道,见过他意气风发在街头剑指杨明珠,也见过他隐姓埋名窝在雁声堂砍柴。
他派竹心去查过徐不疾的底细,任凭裴氏消息灵通,查出来的也只有他来自青城山,自幼在青城山修道,与杨明珠并无关系。竹心甚至还去查了徐不疾与杨芷柔,只是什么也没查出来。要么就是徐不疾城府极深手眼通天,抹除了关于自己的一切,要么就是徐不疾确实清清白白,只是一个一心除妖诛邪的修道人。
萧渐鸿倒是向裴松月坦白,说他把人推下万丈悬崖,话里话外都在说自己杀了徐不疾。裴松月自然相信,毕竟,一个被关进天牢的人,没必要在此事上撒谎,平白往自己身上背一条人命。
因此,裴松月在先前的追查中,一直没有去找徐不疾的踪迹。毕竟,身中数刀掉下万丈悬崖,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
可如今徐不疾却好端端地站在他面前,也许修道之人真的有什么回天之力?
“大人,”杜承元劝道:“还不知此人底细,万万不可赴约。”
“无妨。”裴松月挥了挥手,徐不疾既然约他在金光楼见面,恐怕是查到了什么。
“请大人三思!”杜承元有些着急,他对那个醉汉一无所知,见面的地点又是处处透露着诡异的金光楼,怎么看都很危险。
纵火之人的线索引向金光楼,加之梅香还未查到踪迹,裴松月不想放弃任何一个可能的线索,哪怕徐不疾有什么阴谋,他也要见面了问一问。
“我意已决。”裴松月眼神坚定,已然做好了决定。
“那我也去。”杜承元道,“怎么能让大人孤身涉险。”
“不必了杜寺正。”裴松月叫住了他。萧渐鸿的口供是杜承元帮忙整理的,徐不疾已死的消息他自然也知道。
徐不疾既然没有直接来大理寺找他,想必是有所顾忌,裴松月不想暴露徐不疾的踪迹,免得多生事端。
“我有裴氏的暗卫相助,不必担忧我的安危。”裴松月顿了顿,又道:“你回去整理好近日的案子,尽量在年前把手上的案子办结。”
“开年,你随我去临津。”
子时三刻,金光楼的轮廓在朦胧月色中若隐若现,如同一头蛰伏于黑暗中的巨兽,等待吞噬暗中潜入之人。
裴松月的脚步在青石板上发出轻微的回响,他身着一身墨绿色衣裳,等候着徐不疾的到来。
“裴少卿,”徐不疾的声音带着一丝戏谑,在寂静中显得格外突兀:“夜深人静,您这身衣裳着实有些扎眼。”
裴松月抬眼看去,一身黑色夜行衣的徐不疾如同鬼魅,所到之处只留下一抹淡淡的黑影。
裴松月微微一笑,未作他言,只是凝视着徐不疾手中的符箓。符箓在一片漆黑中散发着幽幽荧光,像是点点萤火。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撞,徐不疾以指为笔,凭空勾画,那符箓似有灵性,缓缓升腾,随后化作一道光芒,停在裴松月的额前。
裴松月看了一眼神色自若的徐不疾,见他微微颔首,便放下心来,那道光芒瞬间没入裴松月的眉心之中。
瞬间,金光楼的阵法清晰地映入裴松月的眼帘。层层光幕如波涛般起伏,悬在最中心的光柱隐隐散发着一丝红光,如同缠绕其中的藤蔓。
阵法之中,气流涌动,红光随之变换。
像血。
徐不疾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他轻轻一推,带着裴松月一同步入阵法之中。
阵法内的空气似有实质,在二人眼前升起一道薄幕,随着两人的呼吸在其中泛起涟漪。
裴松月凝神细看,发现每个阵眼都与金光楼的构造巧妙呼应,天罡地煞,阴阳交错,宛如一幅庞大而复杂的棋局,一向不信鬼神的他不禁心生敬畏。
过了不知多久,又像是须臾之间,阵法中响起徐不疾的声音:“裴少卿,这金光楼的阵法,您可看懂几分?”
夜幕低垂。
裴府的庭院内,石桥弯弯,一轮残月挂在天际,映照着裴松月俊秀的脸庞。
他盯着面前的徐不疾,神色困惑,那人的脸上却挂着神秘的微笑。
“九条命?修道之人?”裴松月眉头紧锁,声音里满是不信。
徐不疾只是轻轻一笑,目光投向远方,仿佛穿越了重重阻碍,回到了青城山。纵使修道数十年,他也没有九条命,能活下来,全靠师尊,还有他与杨明珠的羁绊。
此间种种,不足为外人道。
徐不疾收敛了笑意,正襟危坐,该谈正事了。
“金光楼底,有一个不为人知的暗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