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对文长明想要有所行动却,突然听见了潜火队奔来的声音。
“快救火!快!”
黑衣人为了不暴露,只能先行离去。
云树说:“要不要追?”
“不能追。”
文长明将云树按了下来,驾着马车飞速离开了驿站。
马车一直到了奉城知府的府衙才停了下来,知府正准备亲自去驿站看看就碰上了文长明,吩咐人留下了他们在府衙过夜。
文长明进府衙之前又看了一眼远处的火光,心中仍是惊魂未定,胸口处心脏像是要跳出来一般。
...
皇宫里,皇帝拿着一份新呈上来的奏折,看过以后生气地将奏折摔在桌子上。
折子上汇报了奉城驿站夜间突发火情,驿站被毁去大半。
“无能!”
全福跪在地上,说:“陛下息怒。”
肃文帝指着全福,说:“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全福说:“派出去人在夜间放了一把火,可不知道怎么的,文家的没在厢房里,反而驾着马车逃了出来。”
“这么个人都除不掉吗?!”
肃文帝被气得不轻,捂着胸口喘气。
“陛下放心,他们还会想其他办法的。”
“其他办法?他们以为文家的那个是傻子吗?”
皇帝喝口茶舒缓了气息,说:“盯紧他,不能再有任何马脚露出来。”
“是。”
一个小太监走了进来,说:“陛下,户部季侍郎求见。”
“让他等会儿。”皇帝将桌上的折子拿起来丢给全福,说:“冬日有火情是常事,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不能让别人察觉异样,尤其是季云暮。”
“是。”
全福退出去后季云暮随后走了进来。
“有事吗?”
季云暮说:“启禀陛下,这两天在户部所查阅到的账册并没有什么错处,账目清晰,收支有度。”
皇帝点点头,说:“曹汝阳不会将有问题的账目拿出来,应该是自己收着的,你不费些功夫应该是查不出来。”
“还有一件事。”
“说。”
季云暮说:“王云似乎与孙昌朝不和。”
“怎么说?”皇帝来了兴趣。
“孙昌朝替曹家送东西到王云府上,但王云只是恭恭敬敬地收了东西,对一旁的孙昌朝却晾在一边,置之不理。”
“嗯...看来王云很不喜欢他。”肃文帝说:“做的好,记着多多留意他们。”
肃文帝看着季云暮退了出去,全福送进来茶水,说:“陛下润润嗓子。”
“全福。”
“奴才在。”
肃文帝说:“你说季云暮是真心诚意替我们做事吗?”
“他与文长明之间的情意匪浅,文长明的命在陛下手里,他哪敢不为陛下做事?”
皇帝摇了摇头,全福也没再多说什么。
季云暮在路上走着,翻了翻手中的账册,里面都是些密密麻麻的字,字迹潦草不说,有的字还被涂黑了。
“唉...”
...
在一处客栈里,文长明正在书案前写信,信还没写完就打起了瞌睡,胳膊碰倒了一旁的茶杯,茶水洒了出来惊醒了文长明。
“又起火了吗?”
云树走过来,说:“公子你这两天都休息不好,现在快入夜了,今天早些歇息吧。”
文长明摆摆手,说:“不行,先把信写完寄回京城,让季云暮有所提防。”
“提防曹家吗?”
文长明反问他,说:“你认为奉城驿站那场火是曹家放的吗?”
云树后知后觉,说:“曹家并不清楚咱们离京的真实情况,公子也不会妨碍到他什么,不是曹家放的火,那就只能是宫里了。”
文长明的眉头紧锁,发起了愁,说:“皇帝若没有真正对我放心,自然就更不可能对季云暮放心,他的境地也是可想而知。”
“后面的路程咱们不住驿站了,都进到城里找客栈住,越热闹的地方越好,人越多他们越不敢下手。”
“嗯。”
文长明将写好的信递给了云树,云树大致看了看内容,问:“公子怎么不说奉城驿站火灾的事?”
“我只是提醒他多多留心皇帝的动向,其他的事说了也没有,平白让他担忧。”
文长明叹了口气,说:“很担心他,但又不可能陪在他身边,这种感觉真不痛快。”
“朝廷上正缺人手,皇帝不会对季公子怎么样的。”
“我们也只能这么想了。”文长明站起身走到炭火旁边暖手,说:“时运不济,天底下哪儿有我这样的命,刚和喜欢的人表明了心迹就要天各一方。”
云树说:“天上的牛郎织女也隔着条银河,不还是有鹊桥吗?”
“再好的神话在现实面前也只剩虚假...”
文长明更觉得冷了。
...
京城里,季云暮在屋里点足了蜡烛,正苦苦地盯着桌子上的账册。
季世平推开门走了进来,走到炭火旁暖手。
“爹。”
季世平让他坐下接着看账册就好,季世平等了一会儿后看季云暮皱着的眉头还没有舒缓,便走到书桌旁边看了看。
“曹家不会把清晰的账目给你看,这些账目混乱不清,那就不能困在账册里。”
季世平看了两行账目数字,划了划旁边的算盘,说:“朝廷收上来的税种多样,田税归拢在一起,绵税比田税高一成,但绵税大多是商人缴的,商人也懂得朝廷的国策,会想着怎么才能少纳税。”
季世平算出来个数字,拿起笔写在一旁,说:“前年六月,北方有五个州闹旱灾,这五个地方的绵税在这三年内减了两成,所以应该是这个数。”
季云暮恍然大悟,捧起账本仔细研究了一番。
季世平将手中的笔递给他,说:“好好学,别到时候让人笑话咱们家的孩子没本事也要逞英雄。”
季云暮点点头,季世平冲门外喊了一声,说:“云兰,你过来。”
“来了。”
“圣贤书不教怎么算账,你哥哥圣贤书读多了,你教教他平常怎么看家里的账册的。”
季世平走了,屋里兄妹俩聊着天。
季云兰说:“父亲看着也不像是消气了,倒像是认命了。”
“这怎么说?”
“总不能把你乱棒子打出家门吧?你和文家之间的关系,还有以前做的事,都会让有心之人翻出来。”季云兰意味深长地看着季云暮,说:“从小到大,第一次这么任性。”
“又没有招来什么祸事。”
季云兰边翻着家中的账册边问:“文长明回到怀庆了吗?”
季云暮说:“来信说是快到了,一切顺利。”
“嗯,可以过个好年了。”
...
日子一天天过,冬日里的京城也一天比一天寒冷,一直往南走的文长明却并不如此觉得,他感受到的是风雪越来越小。
正午,怀庆地界,文长明和云树驾着马车翻过最后一个山头看到了一座石碑,上面刻着“怀庆”两个字。
文长明下了马车,用手拭去石碑上的积雪,而后看向远处的炊烟,说:“马上就到了。”
文长明拍拍手,整理整理衣袖,转身回到马车上。
云树说:“这两天星夜兼程呢,如今到了怀庆地界,不如找户人家歇歇脚。”
文长明犹豫了片刻,说:“这样也好,讨口热水喝。”
两个人牵着马车走到村庄里,找了户人家叩门。
院内传出一个女子的声音:“来了。”
“是哪里来的和尚吗?”女子打开门,才看见门外的人不是和尚打扮,说:“你们是?”
文长明说:“我们是要回怀庆,路过此处,觉得劳累想讨杯水喝,不知家中方便吗?”
文长明是怀庆人,女子听得出他的口音,又看到他们身后确实有马车拉着行李,便放下心来,说:“方便方便,请进来吧。”
女子家中还有丈夫在劈柴,她丈夫说:“是从承光寺来的和尚吗?”
“不是,是路过这里的旅人,回怀庆的。”
这对夫妇是热情好客的人家,端来了茶水果子招待。
文长明说:“多谢多谢,麻烦您了。”
“这没什么。”妇人坐到一边,说:“又不是乱世,现在太平盛世的,又不怕是什么山匪强盗的。”
妇人招呼他们喝口热水暖和暖和,“我姓吴,外面劈柴的是我丈夫,姓方。”妇人好奇地看着文长明和云树,问:“请问这位公子和您身边的下人是?”
文长明站起身,说:“我姓文,祖上都是怀庆人氏,旁边的是云树,幼时邻家的孩子,在我身边同我一起长大,算不得下人的。”
“冒犯了冒犯了。”吴娘子招呼他们接着坐,不必客气。
“文?”吴娘子又仔细想了想,说:“你们要去怀庆城里?”
“正是。”
“你家就是怀庆的世家吧,我们听说过。”
文长明有些惊讶地点点头。
吴娘子接着说:“文家出过一个怀庆的父母官,把这一带的税赋管理的极好,前几天听说他们的孩子也要回怀庆下面的一个县做官,难道就是...”
文长明连忙摆摆手,说:“弄错了,我们只是文家的旁支罢了,都快出五服了。”
“哦...”吴娘子点点头,看了看文长明一身朴素的打扮,信了他的话,接着闲聊说:“你说也是奇怪,听说他们家搬到了京城,这怎么又回来做官了?”
“是啊,确实奇怪。”
文长明喝口热水,说:“我们早些年出了远门做生意,居无定所的,不怎么和家里通信,不知道这两年怀庆文家怎么样了?”
“也没什么大事,我们老百姓只知道十几年前怀庆遇上了场兵乱,害死了文家一对夫妇,文家也挺了过来,后来就...”
吴娘子的丈夫从外面劈完柴进来,洗了把手,接着说:“后来听说文家几个旁支也都争气,去年文家一个在京城做官的老大人回怀庆休养,怀庆的知府还亲去看望了。”
吴娘子随后盛情邀请了他们二人留在家中用了午饭后才把人送走,临走时文长明想付他们些铜钱也被拒绝了,吴娘子还告诉文长明前面的路往右走更好些。
云树驾着马车,说:“那户人家也是热心肠,右面的路果然更平缓一些,马车也不颠了。”
“嗯。”文长明说:“也没想到文家的姓氏在这里这么好用,在京城里可没有这个待遇。”
马车在入夜前赶到了一家客栈,二人在这里住了下来。
“明月不谙离愁苦,斜光到晓穿朱户。”文长明在入睡前看着窗外的月亮发呆。
云树说:“离愁?公子又想京城了?”
“不是京城,是京城里的人。”
...
次日下午,马车缓缓驶进了怀庆的城门,文长明看着陌生又熟悉的街道,归乡的心情应该是高兴的,可文长明心中还是有一种说不出的矛盾情绪。
“公子,到了,老大人在门外等着了。”
前方不远处文家正门前,文延之披着斗篷在下人的陪同下等在门外,下人指着马车说:“老大人,人到了。”
文延之的白发没有增多,身形看着也比在京城硬朗多了,文长明在马车还没停下的时候就着急地跳了下来,跑向了文延之。
“叔父!”
文延之还要举起手拂去文长明头发上的雪,说:“又高了,又长高了。”
文长明看着文延之眼中还有泪光,说:“我回来了是好事,叔父不高兴吗?”
“高兴,怎么会不高兴。”文延之拉着文长明往里走,说:“快进来,马车让这几个人牵走,云树也快进来。”
“来了。”
“大人过了这个年又得年轻十岁。”
“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