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即刻去办。”
曹汝阳退了下去,季云暮走了出来,皇帝问:“西北战事的折子不是两天前就送到兵部了吗?”
“陛下圣明,是两天前送到兵部了。”
“那他这一封折子是怎么回事?”
“兵部确实是早就收到了折子,但求粮的折子只送到了户部,兵部并不清楚。”
“他瞒着这道折子,就是在等着今天,威胁朕不再追查高熙南巡的事情。”
“这次的过错在皇后,但曹汝阳也自知理亏,名为祈福实为幽禁,也算是个教训。”
“教训?他是不想让朝廷的人追查到皇后头上,毕竟谁会为难一个为国祈福的皇后?”
“他应该也有这一层意思。”
皇帝无奈地叹口气,说:“那这一次的事就按下来,等以后再一起算这笔账...”
季云暮退了出去,皇帝喊来全福,说:“西北的战事不能不管,写信到乌桓,让他们出些力。”
“奴才马上去办。”
...
为了祈福,宫里的庙宇又让工部重新整修了一番,就等着皇后为北方求来一场大雨。
皇后自然不愿前往,她知道这是曹汝阳打算幽禁自己一段时间以示教训,却并不知道这也是为了平息皇帝的怒火,躲过刑部和大理寺的侦查。
宋皇后坐在正殿上一动不动,宫女在旁边提醒,说:“娘娘,时辰到了。”
皇后还是不理会,过了一刻钟后殿外来了个太监,看到皇后还是没有动身的打算,便装作上茶水来到皇后跟前,小声说:“陛下怒气未消,刑部和大理寺四处窥视,曹尚书劝诫娘娘以大局为重。”
皇后看他一眼,随后准备起身。
此时,高盈不知为何跑了过来,问:“母亲,我听说你一个人要去祈福,会有好几天都见不到母亲,我能和母亲一起去吗?”
宋皇后挤出个笑容,说:“母亲就去一个月,一个月后母亲就出来了,盈儿听话。”
“一个月太久了,我想和母亲在一起。”
“不行的...”
眼看着高盈快要闹起来,小太监示意一旁的宫女,说:“快送殿下回去。”
宫女拉过高盈的手准备把高盈送回去,可高盈还是个孩子,一想到一个月见不到自己的亲生母亲,便哭着闹着不肯离开。
“母亲,我和你一起去好不好?”
“盈儿听话,快回去吧,母亲又不是不回来了。”
“一个月太久了,母亲又要走了,熙哥哥也没有回来,还有谁会陪我,我要和母亲一起去。”
宫女越用力,高盈闹得就越厉害,死活不肯撒手。
“你们放开我,我要和母亲一起去庙里。”
三皇子在皇后宫中闹开了,季云暮收到消息后急忙从前朝赶到后宫,看到皇后宫里一团糟,眉头紧皱。
季云暮立马走上前一把拉过高盈,说:“殿下是大孩子,应该懂事听话。”
季云暮力气大,半蹲下来把高盈拦在怀里,随后看向旁边的人,说:“快送皇后过去。”
皇后抹抹泪,和宫女一道离开了,留下高盈在季云暮怀里胡闹,两手攥成个拳头胡乱闹腾,说:“我要和母亲一起去,你放开我!”
季云暮心想:反正是个孩子,力气又不大。
皇后阴谋除去二皇子,此事对于皇帝和曹汝阳都是心知肚明,因此曹汝阳才提出用祈福的名义幽禁皇后一个月作为惩罚。可高盈并不清楚其中缘由,只知道自己的母亲要离开自己一个月。
次日晚上,季家父子两个在书房里谈话。
季世平收起手中的笔,疑惑地说:“搬去宫里住一个月?”
“是,三皇子和皇后分开了,三皇子心中不安,皇帝的意思是这段时间让我陪着。”
“哦...”季世平收起自己写的字,本着心中的直觉,问:“你去陪着也算了,我只问你,皇后突然为国祈福求雨的事情是否和二皇子南巡出事有关?”
季云暮只是点点头,其他的没有多说。
季世平心领神会,说:“唉,三皇子年龄尚小,你去陪着也好。”
“那没事的话儿子先回去休息了。”
“等会儿。”季世平又喊住他,说:“宫里目前有两位皇子,将来谁入主东宫还很难说,三皇子确实可怜,但你心中要有数,不能失了分寸。”
“是,儿子知道了。”
季云暮退出去后,季世平无奈地扶着额头长叹一声。
...
学堂上,高盈坐在椅子上对着面前书桌上的课本发呆,偶尔瞥一眼在旁边认认真真看着手中折子的季云暮。
“季师傅...”
季云暮察觉到有人在扯自己的袖子,放下手中的折子,说:“殿下对功课有疑问吗?”
高盈摆摆手,说:“不是...”
季云暮疑惑地看着高盈。
高盈不好意思地小声说:“前两天是我太胡闹了,父皇已经教训过我了...”
高盈拿出一盒药膏,说:“这是我从太医那里拿来的,我上次是不是打疼你了...”
季云暮这才知道高盈是在为上次胡闹的事情道歉,便接过了药膏,说:“殿下多虑了,上次只是一件小事,微臣也根本不介意。”
“是吗?!”
高盈有些激动,说:“太好了,季师傅不会怪我就好了。”
“殿下为此一直耿耿于怀吗?”
高盈低下眼睛,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感觉大家都离我很远很远...”
“殿下怎么会这么想?”
“我不喜欢去学堂,也不喜欢无聊的文章和那些迂腐的老师傅,可文师傅很有意思,我愿意听他讲书,可后来文师傅就离京了。”
三皇子倾诉心中的烦闷,季云暮便在一旁耐心地倾听。
“围场上练习也很累,但熙哥哥陪着也不会觉得太累,但熙哥哥要去代替父皇南巡,出事了你们也都瞒着我,母亲也突然去祈福求雨,你们都走了,我一个人好无聊...”
“季师傅和文师傅交好,我担心季师傅认为我是个不懂事孩子,我怕季师傅也要离开我...”
季云暮在此时觉得自己和三皇子同病相怜,如果心中在乎的人不在身边,形单影只的孤独便会席卷全身,再热闹的场面也是无济于事。
“殿下只是多虑了,二皇子南巡是为了体察民生百态,皇后娘娘祈福求雨也是国母应尽之责,等他们都忙完了自己的事情,就会回来了。”
“我长大了也会有这么多的事情吗?”
“当然,殿下聪慧,到时候定是应对得当,处理得宜。”
“啊...那我真不想长大了...”
两个人都笑了,高盈随后说:“熙哥哥快要回来了,昨天夜里我做梦,梦见文师傅也回京了。”
“长明没有旨意是不能随意回京的。”
“我知道。”高盈说:“季师傅做过这样的梦吗?也有梦到文师傅回来吗?”
季云暮犹豫过后,说:“有。”
“什么时候?”
高盈好奇地看着季云暮,季云暮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只要心中想念,就会入梦。”
高盈想到了什么,在一摞书里翻找,随后翻开一页,指着一行字说:“死而魂不与吾梦相接,我们能梦见他们,就说明他们都活得好好的。”
“也可以这么理解。”
高盈捧着书笑着,继续认认真真地看书。
...
几天后,郑玉在昭文殿和皇帝商量事情。
郑玉递上几道由刑部和大理寺共同署名的折子,说:“启禀陛下,这是刑部和大理寺的结案陈词,详细说明了二皇子祭天之时高台垮塌的详情,请陛下过目。”
皇帝看过后只是点点头,郑玉说:“臣和大理寺都稍觉有些不妥,请陛下明示,是否要继续追查,还是就此结案。”
兹事体大,郑玉知道这件事往浅了说是意外或是下面的官员贪污,往大了说就是蓄意谋害皇子,争夺皇位。
此时,全福送进来了折子,说:“陛下,这是户部送过来的,说是运往西北的第二批粮草收拾齐整可以出发了,来求陛下的批红。”
皇帝接过了折子,迅速批红照准,让全福送了回去。
肃文帝随后说:“这件事先到此为止,不必继续追查。”
“臣遵旨。”
“另一件事,刑部和大理寺需要联手做好。”
“请陛下吩咐。”
肃文帝说:“此次西北战事运送粮草军需都由各地转运使处理,尤其粮道,都是曹汝阳选拔的人,刑部与大理寺抓住这次机会,暗中探查各地转运使,若有损公肥私情形,你们抓住证据后可立即上奏。”
“臣遵旨。”
“记得,不要打草惊蛇,季云暮在户部处理过粮道的事情,他会协助你们。”
当晚,荣京城的酒楼张灯结彩,热闹非凡,为了商量事情,季云暮和刑部大理寺几个人前后脚进了一家酒楼。
次日刚好是休沐,季云暮走进了一家茶馆,跟随店家上了楼进了一处厢房。
随后,孙昌朝从侧门上了楼,进了同一处厢房。
孙昌朝神色慌张,说:“怎么突然要见我,这两日曹汝阳总是喊我商量事情,有话快说。”
季云暮也不着急,看到孙昌朝头上的汗后还给他倒了杯茶,说:“先喝口茶缓缓。”
孙昌朝坐着也不自然,喝口茶都是急匆匆的,季云暮说:“孙大人头上的白头发越来越多了,平常少操些心吧。”
“你们抓着我的把柄让我在曹家身边当细作作,我怎么少操些心?!”
孙昌朝又怕自己嗓门太大,惹人注意,紧张地把呗中的茶一饮而尽。
季云暮问:“皇后谋害二皇子的事情先不管了,皇帝最近要查粮道的事情,让我来问问你知道多少。”
“怎么突然要查粮道了?”
“曹汝阳在户部多年,各地负责粮草押送的转运使都是他的人,恰逢西北战事,他便趁机要挟,阻止皇帝彻查皇后谋害二皇子的事情,皇帝便准备趁此机会肃清粮道。”
“皇帝把你安排在户部,你就不知道粮道哪里有问题?”
“我如果能查出来便不会冒险来见你。”季云暮有些不耐烦,说:“你当曹汝阳是傻的吗?”
孙昌朝回忆了一会儿,说:“我跟随他也是这两三年的事,粮道的具体情形我也并不清楚,但...”
孙昌朝稍有犹豫,说:“两淮转运使方以德是通过向曹汝阳行贿才担任转运使,安化怀庆两地转运使曾有挪用军粮的情形,被曹汝阳的手下隐瞒了下来,还有此次押送西北军粮的人里,吏部王云安排了一个叫王诩的,那是他老家的一个侄子,很多人不知道这层关系,你们可以去查一查。”
孙昌朝慌里慌张地走了,季云暮也准备离开。在茶馆的一楼,高君义出现在了这里,却只看到了孙昌朝熟悉的背影。
心里正疑惑着,户部的卫燕出现在了身后,说:“小王爷也来品这里新进的龙井?”
高君义回过头,看到卫燕和他的随从,说:“店家说这里有新进的龙井,从宫里出来特地买回去一些。”
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
“宫里有消息,说后天大公主和二皇子就能到京了。”
“是吗?陛下终于可以放心了。”
季云暮刚到楼下就看到两个人在闲聊,心中闪过一丝疑虑,随后装作无事发生,说:“小王爷得空过来了,不怕老王爷又骂你不务正业?”
“好巧。”高君义接过一旁店家送来的茶叶,说:“我这是正经事,老爷子喜欢喝龙井,我特地买来孝顺老爷子的,你不懂别乱说。”
卫燕也在一旁说:“店家从南方新进的龙井,是夏天最后一茬,季大人也赶来尝个鲜?”
季云暮未曾关注过这些事,只是点点头,随后准备离开。
“喂,碰到了都不坐一会儿?”
高君义喊着,季云暮摆摆手离开了。
“甭理他,我们去喝点。”
...
两天后,大公主和二皇子的车驾终于抵达京城,两个人进了宫首先去见了皇帝。
“给父皇请安。”
“咳咳咳...”肃文帝起身把两个孩子扶起来,说:“快起来,快起来,让为父好好看看你们。”
肃文帝拉着高熙的手,说:“没事了吧?”
“有太医细心医治,已经无碍了,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
大公主在一旁说:“还说不是大事,若不是抓住了岸边的岩石,那段河流的水那么急,被冲走一定会没命的。”
高熙让大姐姐不要再多说了,肃文帝则是一脸后知后怕,说:“没事了,下次朕带着你们一起去南巡,不再让你们单独去了。”
又说了几句话,肃文帝说:“去见见你们各自的母亲吧,他们也很想你们。”
高熙去往了樊贵妃的宫里,樊贵妃和高盈已经在等着了。
“儿子给母亲请安。”
高盈一脸笑意地扑上去,说:“熙哥哥,你终于回来了。”
高熙把高盈抱起来,说:“你是不是背着哥哥吃好东西了,一段时间不见你,都长胖了。”
樊贵妃笑中带泪,说:“我当初听说你掉进急流里,母亲都快担心死了。”
“没事了母亲,我好好地回来了。”
“你快坐,一路赶回来肯定劳累,我让他们送些点心过来。”
高盈笑着跑出去,说:“我去把这段时间老师傅讲的功课给哥哥送过来。”
高熙看着高盈的背影,问:“母亲,不用先去向皇后请安吗?”
樊贵妃抹了抹开心的眼泪,说:“不用了,皇后眼下出不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