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天几乎什么都不做的生活,终端里终于发了学校重建的通知,我又可以去上学了。上一天课,和那天恢复记忆差不多,就是聊聊天,聊着聊着,我们的对话中、记忆中就会出现从来没出现过的东西。基金会的杰作,他们要是早一点来就好了,我就不用上三年初中了。
除了接收不到阳光,我们还面临一个问题:空泡面积太小了,没有足够的地来建设全自动农场,所以食物迟早会耗尽。对重要的事件、物资的储备,基金会都会在早间广播提到、在基金会办事处门口的大屏幕上展示。我每天都路过那里,就看到食物的储备示数从90%慢慢下降到了84.7%。基金会尝试过语义流传输,但总是失败。漫漶率高达98%,什么都传不出去,也传不进来。
不过这和我总是没有什么关系的,让基金会去讨论解决方案就行,他们肯定有办法的。
这些天里,我其实一直想做的事情有两个,找到回去的方法,以及弄清楚我的幻视是什么。我在学校里见不到老师,也没法让他们多教我点关于非物质和语义流的知识;我通过终端给马原发消息,他也不回,也不敢贸然去基金会本部去找他,他说那里很危险。
又一个周六(基金会历,实际上时间已经失去意义,每个空泡的时间似乎也不同),我已经习惯了在早晨睁眼的时候看到褪色而后慢慢填补颜色的天花板,起身去洗漱和吃饭。
在小区的基金会食堂随便填了填肚子,又回到家中。基金会的学校不需要作业和考试,所有的同学得到的知识和经验是一样的,不会存在检验的必要,也不会分出初高中或大学,同一个教室就可以从易到难地用语义流传授所有的知识。
所以我只是拿起终端,胡乱点一会,放下终端。我也没法下载新的歌曲,也没法和曾经的朋友和家人取得联系,终日循环随身听里一百多首歌曲。发了一会呆,我发现我身上带着一点点蓝色和灰色。
又来了,那种幻视。我已经在自己的身上观察到好多种颜色,早上起床时候的淡灰色、之前哭的时候出现过天蓝色、恢复记忆后的淡金色……
似乎这种颜色和情绪有关。每种颜色代表了一种情绪,但为什么我直视非物质的时候,非物质也有颜色?难道它也有情绪……?继续发了一会呆,我身上的颜色逐渐出现了淡淡的紫色。
我决定分析一下颜色和情绪的对应关系。金色应该是愉悦、蓝色是伤心或忧郁……
终端上来了消息,是马原。“我出外勤,带的不是这个终端,收不到你的消息。你来本部,我在门口。”真是他的风格的消息。
拿上终端,随便套了一件外套(前几天去买的),我就跟着电子地图去了本部。马原果然站在那里,而且好像明显的瘦了,身上还沾着金色的碎屑。
“回家这事没门,基金会也做不到。第二件事,你的视幻觉……”
“马原,你们有没有可以让人进入类似发呆那种状态的东西?”
他好像我的忽然打断很感兴趣。“没有。但我觉得原理也不难,走,带你去试试。怎么突然想到这个?”
“我给你发了,我只有在发呆的时候才能进入视幻觉,今天我想到这个幻觉中出现的颜色应该和情绪有关。我自己的……”我开始滔滔不绝地讲,马原只是听着,不时点点头。
“咳咳,小姑娘……”
“我叫珊。”
“珊,进去再说。”我才发现我们在一个房间的门口站了很久,突发的尴尬烧红了我的脸。平时我绝对不会说这么多话,一定是我好几天没说话了。
马原让我坐在旁边的办公椅上,他自己则坐在电脑前打开了一个软件,开始写代码、调试。这台电脑比我之前的那台先进不知多少倍。我看着他调试,抓头发,敲两行代码,摘眼镜又戴上,翻资料,打断点调试,而我在发呆。
忽然,在他最后一次按下那个运行按钮后,我身边的景象变成了褪色的灰色。我心中一喜,紧接着我的身体就散出了淡金色。我的猜想是对的!我看着马原,他身上的是轻微的紫色和淡金色。
“成了吗?”他问我。
“对了对了!我的猜想应该是对的!”我小声地说着我看到的景象。我现在就算努力想要脱出这种状态也没用,这正是我想要的。我仔细地观察着周围的世界,它们大部分都是灰色的,不过在很远的背景上还是会有一些淡淡的色斑。而马原身上的淡紫色也消失了,现在是纯净地淡金色。
“你不紧张了,比较开心,对不对?”
“很对,珊。看来你的猜想果然没错。”
我在学校里学到了基础的意识控制语义流的技巧。既然这种能力和非物质有关,非物质又可以影响语义流,那我只要找到合适的意识角度,就可以……
我努力地寻找着那个角度,直到我看到马原身上的淡金色逐渐剥离下来,变成无规则的一团浮在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