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卢克没有在生她的气，掐着少女的后颈与她交颈相拥，他仅仅只啄吻了一下，就将她抱在了怀里。

心中不断翻涌搅动的情绪或许是懊恼，他很少冲动做决定，既然下定决心要去做，他必然是经过了一番抉择的。

可他隐隐为了一件事感到后悔，那便是当初孤身踏上寻找真相的旅途，同时也让莉芙拉成为了那个形单影只的人。

莉芙拉捂了捂被他吻过的嘴唇，随后抬头蹭了蹭他的鼻尖，和他额头相抵，她的呼吸温热，语气愈发小心：“你是不是在气我擅自杀死伊洛克，没有把你和父亲的教导记在心上？”

克利普斯在世时对她极好，她想起有一次自己问迪卢克，凯亚对他们如何，他也是这样回答的“极好”，他从不吝啬自己的夸赞与宠爱，即便她不曾说明自己的来历，克利普斯依旧将她教养得很好，至少他不会亏待自己的女儿。

卧室里闪烁着一方壁灯，刺目的光线正正地落在两人头顶。

迪卢克搂着她，好半晌都没有说话，既不责骂，也不惩罚，她顿时有些急眼，伸手推了推他，没推动。

“为什么不说话？”

他闻言眸光微闪，旋即将她松开，“抱歉。”

莉芙拉气急，俯身抱紧他的腰身，脸贴住他的胸口，“为什么道歉？”

有时候沉默寡言也十分令人恼火，迪卢克一贯是个闷葫芦的性子，让人想不通他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譬如现在，他应该狠狠骂她一顿，劝诫她接受骑士团的惩处，可是他张口就是一句道歉。

他道哪门子歉？

莉芙拉左思右想也想不明白，干脆把他推倒在床上，摁住他的双肩，动作粗鲁地扒开了他的外袍和手套，随意地摔在地上，看得出来她此时心情很郁闷，耐心告罄。

“…等等。”迪卢克忽地开口，攥住了她企图解开腰带的手。

她依言照做，乖乖松开了手，坐在床边望着他，“哥哥，你生气的话骂我两句，惩罚我呀。”

“我不生气。”他垂着眼，辨不清真假。

莉芙拉泄了气，闷闷不乐地爬了起来，往门外走去，立在门前顿了顿，“哥哥，你不生气的时候对我来说也是一种惩罚。”

他不冷不热的态度也让她喘不过气，如果他生气可以罚她，可是他什么都不做，她反而无所适从。

门悄声闭上，迪卢克从怔愣中缓过神，卧室里仅剩他一人。

他走下楼，爱德琳女仆长忧心忡忡地守在书房门口，而门扉紧闭，迪卢克问：“莉芙拉在里面？”

“是，刚才她进去了，脸色似乎有些不太好。”爱德琳操心颇多，尤其是对莉芙拉，她极少有郁郁寡欢的时候，方才耷拉着脸把自己关在了书房里。

迪卢克低着眼盯住门锁，思索了片刻才推门而入。

偌大的书房空无一人，他目光在室内逡巡，随即落在书桌后垂在地上的一片衣角上，书架有被人翻动的痕迹。迪卢克靴面漆黑光洁，似乎能透光一般，他缓步上前，绕过书桌，就看见了蹲在地上看书的少女。

莉芙拉才不会搭理他，专心致志阅读父亲留下的日记。克利普斯生前的读物都留在了书房，这本日记她读过很多遍，每当心情不好的时候，她翻阅的次数也会倍增。因为她能在克利普斯的文字中读到回忆，读到怜爱。

“莉芙拉。”迪卢克低声开口，抬手摸了摸她的发顶，觉得她像一只置气的乌龟，瑟缩在自己的壳里，他一摸她就晃了晃脑袋，把他给甩开。他有些无奈，单膝蹲下。

被她捧在手心里的日记，迪卢克看了眼，随后愣住。

记忆里父亲很少记录那些流水账一般的生活，这本日记里却记载了这些年他和凯亚还有莉芙拉的成长。

迪卢克眼眶微酸，顺着少女的视线落在某一页上，大概是莉芙拉初来酒庄的时候写下的，她直盯着，连眼睛都舍不得眨，回头看向他的视线有些哀怨。

“我想离开晨曦酒庄，就让你一个人在这里，反正你也不会和我说真心话。”她站起身，抱着日记就往外跑。

手腕猝然被一股力道往回一拽，莉芙拉踉踉跄跄地跌进他的怀里，迪卢克从后面伸手取走了日记，搁在了书桌上，丝毫不给她还手的机会。

“我说我要走，你听见没有？”她声音气势汹汹的。

迪卢克语气沉沉地说：“没有。”

她气得眼睛发酸，心里鼓胀得难受，一想到克利普斯慈爱的脸庞，莉芙拉突然有些想哭。

“…我不会生你的气，也不会惩罚你，当然我也不会让你走。”

迪卢克将她放开，摁着她的肩膀转了个身。

少女的眼泪滴落在他的手背，早已蓄在眼眶许久，冰冷无比。

莉芙拉后知后觉抹掉了脸颊的泪水，咬着牙将他的手掰开，她莫名发觉在他面前掉眼泪是件很丢脸的事，心中更是不快，“父亲走了以后你就变了，为什么心里有事从不告诉我？”

“……”

迪卢克沉默，冰凉的心脏仿佛被她的眼泪烫伤，赤眸微缩，伸手搂住她的腰，把她往怀里带。

“莉芙拉，我不生气是因为在生自己的气，如果当初带你一起走，你也不会暗杀伊洛克，对吗？”

闻言，她推拒的动作一滞。

莉芙拉停止了无理取闹的眼泪，回想起迪卢克临走时那一晚，其实她也跟踪过他一段时间的，后来她觉得也该让他有一段自己的旅行，她才依依不舍回到了蒙德。

“不对，就算你带我一起走，我也会杀了伊洛克。”她恨得牙痒痒。

迪卢克抿唇无言。

揉捏她耳垂的手缓缓挪向她的后颈，轻轻地摩挲了几下，她舒服地眯了眯眼，仍旧不忘质问：“那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那你想怎么样？”他淡淡地开口。

“没有惩罚吗？”莉芙拉耳根微红，不知脑子里想到什么画面，眼神都开始四处游移。

西风骑士团的惩处还不够吗？

迪卢克低垂着眼，沉吟不语，而后瞥见她耳背飘着一抹可疑的红晕，忽地恍悟，哑然失笑：“你希望有的话，当然会有。”

“啊…那现在来吗？”莉芙拉卧在他的胸前，眼神飘忽不定。然而他缓缓摇了摇头。

他一本正经说：“埃泽说今年酒馆果园大丰收，工人不够，正好你白天在蒙德城义务劳动完，晚上回来接着收果子，凌晨时就能整装完毕了。”

莉芙拉微愣过后，怒气冲冲地推开他，抬脚就往外跑，临走还不忘哼唧道：“迪卢克！你真讨厌！”

门重重在眼前关上，迪卢克无奈，将书桌上的日记本放回原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