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雀姐姐不会说话,阿蝉年纪虽小,也能明事理。
莉芙拉紧闭着嘴,生怕一不小心说句话会吓到这个小孩,她也是第一次当姐姐,生着厚厚的茧的手抚上女孩的发顶,轻轻揉了揉。
阿蝉愣了下,扬起下巴望向足足高她两个脑袋的阿姐,隐隐约约瞧见她唇角的笑意,她惊讶之余也有些兴奋,抓过她的手紧紧抱住。
“阿姐,等我长大成为和你一样厉害的忍者,我会再去给你买的。”
阿蝉亲了亲她的手心,柔软的小手指在她粗糙的掌中摩挲,心里暗暗决定以后要勤加练习忍术,不能再让阿姐保护她了。
莉芙拉遥遥望着不远处影向山顶上的神社一角,阴冷的风呼啸而过,她闭了下眼,随之而来的是良久的沉默。
…她不能讲话。阿雀也不是个善辩的人,故而莉芙拉能做到长时间憋屈着不说话,似乎也是受环境影响,她很少有忍不住开口的时候。
终末番上上下下的人对她都很尊敬,白日她按照记忆中阿雀的做法传授他们忍术,带领他们完成每日的学习任务。
每日餐食都有厨娘准备,大家其乐融融,都会一同用餐,阿蝉正在长身体,吃的也多,她也是终末番最小的妹妹,众人都宠着她。
莉芙拉闲时就坐在门廊下的梦见树底下,靠坐在地板上,也不做什么,就呆愣愣地坐着陷入沉思。
不远处的连廊拐角,几个小鬼头偷偷摸摸叠罗汉似的扒着墙角,阿蝉蹲在最下面,手里攥着一把糖果,身上脏兮兮的武士服沾着黏腻的糖浆。
几人压着嗓音窃窃私语,阿蝉光顾着吃糖,兄长阿姐们说了什么话她一个字没听,她扯了扯身旁少年的衣袖,鸣沙望向她。
“阿兄…吃糖。”
鸣沙摇摇头,怜爱地摸她的发,语气生硬地哄道:“我不吃,妹妹吃吧。”
她头顶传来觅香的声音:“阿姐心情不好,最近吃的也很少,晚上好像也睡不好,阿蝉你去把糖给阿姐吃吧?”
阿蝉得令,笑嘻嘻地撒腿就跑过去,宽大的裤裙在木质地板摩擦,身后的觅香叹气:阿蝉这丫头不爱干净,衣服也不爱惜,夜里她还要为她缝补一番。
莉芙拉闭眼假寐,看似睡着了,其实他们的一举一动她都很清楚,阿蝉刻意压低的脚步声落在她耳朵里,简直震耳欲聋。
“阿姐…阿姐…吃不吃糖?”她凑到少女的耳廓,口腔中甜腻气息扑面而来,莉芙拉哑然失笑。
见她睁眼,阿蝉笑眯眯地将手里剥开的糖果放到她嘴边,莉芙拉盯了她几秒,缓缓张嘴任由她把糖果推了进去,这时的糖应该是从甜甜花中提炼出的花蜜熬成浆制成,入口黏腻。
莉芙拉抿了一口,眼眸状似不经意间扫过连廊尽头,躲在拐角处的小鬼们吓了一跳,瞬间东倒西歪地摔在地上,发出一阵哀嚎。
“哈哈哈哈哈——觅香阿姐和鸣沙兄长也摔倒啦!”
阿蝉挥舞着双臂,欢笑声如同树梢上的鸟雀争鸣,向来阴沉死寂的院落里也充满了笑声,似乎挥散了部分阴郁的心情。
莉芙拉实在是太无聊了。
哑巴的世界仿佛连声音都逐渐远去,终末番没有人和她说话,阿雀只能是个沉默寡言的人。
小鬼头们随便发生点什么事都能笑得开怀,可她笑不出来,将阿蝉送到觅香那之后,她就独自走出了终末番。
鸣沙正站在门前替阿蝉绑剑道服的带子,一条带子紧紧系住了宽袖,由后颈连结,他心不在焉地盯住少女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地垂下了青涩的眉眼。
阿雀…
她似乎有心事呢。
可她从来不是会倾诉的性子,终末番的人对她尊敬如师长,鸣沙却觉得她也只不过是年长些许。他与阿雀年纪相仿,两人的老师是同一位,他合该叫阿雀一声师姐。
但鸣沙不想。
……
莉芙拉离开终末番并未走远,而是沿着山路往下,远远的就能窥见隐于林间的错落鸟居。
她对稻妻的文化也略有耳闻了,遗落神龛亦在山林间,狸猫石像到处都是,耳边甚至传来窸窣脚步声。
自从迪卢克的灵魂回到身体,有关于蒙德的记忆也随之消逝。
她身上穿着洁白的剑道服,带子绑在胳膊腋下和后颈的位置,将宽大的袖子绑了起来,她脚踩着木屐,几个月穿下来她已经习惯了。
起初她甚至摔倒过,因为她并不喜欢穿木屐。觅香看出她的变化,心思巧妙地为她更换了舒适的靴子。
静谧幽暗的森林,风声鹤唳。这里就是阿蝉误入迷途的地方,也算是真正的阿雀死去的埋骨地。
莉芙拉无所事事地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忽地顿住脚步,鼻尖萦绕着一股香气,她甩甩脑袋,那股气息却愈发浓重,陌生的气味熟悉的感觉,她不由自主地被牵引着走了几步。
“阁下留步。”
途径一座失落的神龛,一旁的狸猫石像发出声音。
莉芙拉止住脚步,连连往后退了数步,压抑了几个月没开过嗓,她一时间也没想起要说话,只将紧蹙的眉头看向声源,手中的剑蓄势待发。
那道稚气未脱却难得稳重的声音再度传来:“我无意中走进了镇守之森,听闻这里有对人作怪的神秘生灵,我大概是中了妖物的圈套了,阁下能否相助?”
她闷不吭声,那人接着说:“我就在神龛旁边的狸猫像里,应该只是幻像导致,劳烦您敲一敲,或许就能破解幻象了。”
莉芙拉依言照做,用剑身敲击憨态可掬的狸猫石像,宛如大变活人般,烟雾缭绕下,石像在眼前硬生生变成了个少年。
木剑仍旧搭在少年的头顶,她呆呆的不说话,感受到些微魔力的气息,似乎是灵魂在召唤,怀里的魔法使书也动荡不已,眼前的少年抬眼看了下,唇角的痣随着他嘴边牵起礼貌的笑动了动。
“有劳了,这位阿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