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阿蝉准备的,那阿姐不能浪费。”
她看了眼女孩来时的方向,空气中隐约飘散着一阵熟悉的气息,一时间脑子混沌。
阿蝉见状瞬间泪眼汪汪,不过她还想起件事,连忙拉着她的手说道:“阿姐你猜猜我刚刚看见谁了,是阿姐认识的人哦。”
“……”她摇摇头,伸手擦拭她的眼泪。
正欲开口,阿蝉忽地闭紧牙关。
不好,险些又说起绫人兄长的事,她记得阿姐向来不喜提起神里家的事,可她记得,那个大哥哥说喜欢阿姐。
见阿蝉脸色红一阵白一阵,时而皱眉时而舒展,莉芙拉见惯了她古灵精怪的模样,不以为然地摸了摸她的脑袋,转身回到了卧房。
鼻尖萦绕的香味被门扉隔绝,她口中甜腻的饴糖渐渐化开,胸口却隐隐作痛,她尝到甜味里混杂着的一丝异味,令人不适。
站在门口的阿蝉叹了口气,低头看了眼脚底饴糖的碎渣,又看看手心黏腻的糖浆,她伸出舌头舔了一下,觉得今日的饴糖闻着发苦,吃起来也没有之前的好吃了。
那位凶神恶煞的大人连糖都吝啬吗?
……
鹰司家,书房。
浓郁的茶香在空气中弥漫着,书卷散发的气息扑面而来,两人相对而坐,一时无言。
鹰司进注视着面前年少继承社奉行的少年,不知不觉中,他已从娇生惯养的小少爷长成能够独当一面的家主,他倒是小瞧了神里绫人,以一己之力撑起独木难支的神里家,过程应当十分艰难曲折吧。
不愧是他选中的人。
鹰司进早早对外宣称联姻之事,纵使那些家族踏破门槛,他的目标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那便是当今新贵神里绫人。
绫人不急于这一时,他做事向来有独到的考量,鹰司进的目的太过显而易见,他从得知联姻一事时就知道鹰司进的目标是神里家。
他不担心鹰司进会潦草地将手中的筹码拱手让人,便也叫鹰司家苦等了这么一回。
“不知神里家主此次前来有何要紧事?最近家中忙于操办阿雀的婚事,访客众多,我都快忙糊涂了,神里家主总不会也是前来求亲的吧?”
鹰司进笑眯眯地望着他,言语之中透露着明显的试探,像是在引诱他率先说出来意。
绫人端坐,双手搭在腿上,指腹间相互摩挲,他抬眼的一瞬间,笑意在眸底泛开,话语直白:“鹰司家想要联姻,神里家是最好的选择。”
闻言,鹰司进微微愣住,而后发出一声清朗的笑,眼中的功利几乎要喷涌而出:“和聪明人说话就不必拐弯抹角了。”
“神里家主年少出名,果然名不虚传,我明争暗斗了大半辈子,也敌不过你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子。你的来意我清楚了,只不过我还想知道,你为何要与鹰司家联姻?”
政治斗争,联姻也是其中一种。
神里家如今虽说不至于风雨飘摇,却仍是百废待兴,在稻妻的众多显赫家族中择人联姻,鹰司家或许不是最好的选择。
鹰司进饶有兴致地望着他,眼神略显兴奋,似乎想从他口中听到有关世俗情爱的解答。
好半晌,绫人敛眸,语气不悲不喜:“我的理由与鹰司家主并无二致,要说有什么别的,确实也有,贵府小姐与我彼此熟识,与其和素未谋面的人联姻,不如选鹰司家。”
鹰司进神情有一瞬间的凝固,眼神带有几分疑惑地打量着他,见他脸色沉静如水,未有一丝一毫的波澜起伏,他心里还有些惋惜。
原以为他会对自己的乖女儿有什么其他想法,那他也能手中多个把柄。
鹰司家有意与九条家抗衡,逐鹿天领奉行。整个稻妻能与他共同敌对九条家的只有社奉行了,借联姻与神里家攀亲带故,得到女婿支持,届时也能为他和九条孝行对立增添胜算。
他利欲熏心,从头到尾考虑的都只有自身与家族利益,他作为筹码任意呼来喝去的女儿,似乎只是个不关紧要的玩物。
“既然如此,这婚事办得越快越好,相信神里家主也不是个拘泥于繁文缛节的人,成大事者,怎能为这些俗事拖累脚步?”
鹰司进端起茶杯将茶水一饮而尽,语气颇有些急不可耐的意味。
绫人垂眸,眼中划过一抹讥诮,转瞬即逝,他面前的茶水早已凉透,一滴未饮。
藏在屏风后的莉芙拉心中不知作何感想,五味杂陈,深沉的眸色沾染上些微愠怒,短暂性的气恼过后,她又陷入长久的沉思。
稳固社奉行地位,得到鹰司家支持,与天领奉行抗衡…选她只是因为恰好鹰司进的女儿是她,而他们相识,免去不必要的麻烦而已。
她回到卧房后,心里对那股熟悉的气息念念不忘,循着气味找了过来,椿花香从书房中渗透出来,她隐约发觉内心悸动不已。
如今心底尽是一片虚无、茫然。
她透过屏风望着那道暌违已久的身影,他进退得宜,优雅得体,一向滴水不漏的微笑背后,或许藏有暗滔。
有时她觉得自己很了解他了,有时又像在看陌生人。绫人究竟在盘算什么呢?
他背后挂着印有椿纹的木牌,莉芙拉魔怔一般盯着,良久后,唇角缓缓渗出一丝血。
唇齿间的饴糖香味化为血腥气息,她胸口堵塞难受,眼前愈发模糊,倒地前看见的最后一眼便是绫人垂在肩头的那绺发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