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他从容不迫的神色浮现一丝裂痕,唇角笑意弥散在空气中,绫人状似不经意间回眸睇了近卫一眼,那人面不改色。
他无奈地捏住她的下巴,动作微小地摇了摇头,声音带着几分压抑的触动:“不可妄言,弑父这样的话你也敢胡说。”
“只是吓一吓他而已,免得他真是鹰司进派来的卧底。”莉芙拉弯唇,露出一抹人畜无害的笑容,却显得有些让人后脊发凉。
身后的近卫将他们的对话一字不落地听了去,然而鹰司进派他到神里屋敷的目的却不是当卧底,那事连他也难以做到镇定自若。
总归不会让大小姐走上弑父的道路,他盯着少女海藻般的发丝,清丽漂亮的面容,心中的打算缓慢成型,可神里绫人并不好糊弄,两人情比金坚,他怕是难以拆散。
…倒不如让他去杀几个人来得痛快透彻。
……
某日,托马陪同绫人从奉行所归来,踏进庭院中,好巧不巧撞见前些日子初来乍到神里屋敷的侍卫,让人感到惊讶的不是他,而是蹲在他身边细心为他擦药的莉芙拉。
已至槐序时节,蝉鸣不止,侍卫身形魁梧健壮,肤色较深,男子气概呼之欲出,他满脸别扭地坐在连廊下,夫人则半蹲在他身前,神情罕见带着些专注,动作生疏地涂抹药膏。
“……”
托马默不作声地回头看了眼,绫人此刻脸色仍是平静无波,见状也只是轻描淡写地掠过,继续和他说方才未说尽的祭典事宜。
两人从庭院穿梭而过,连廊下的人丝毫没注意到丁点声响,托马也是无可奈何。
绫人一步未停地走进书房,他刚要跟进去,就看见家主缓缓转过身,双手拉住门扉,唇角扬起一抹和煦的笑意:“抱歉,今日略感疲惫,公务的事就留到明日再详说吧。”
“…是,家主。”托马讪讪一笑,后知后觉有些背脊发凉,没忍住出声道:“需不需要我去叫夫人回来用餐?”
话甫落,门扉骤然被拉上。
书房内缓慢传出绫人依旧带着笑且温和至极的声音:“不必了,晚饭也不用准备我的那份,我需要休息一下,托马先走吧。”
门外托马叹出一口长长的气,眼神惋惜地盯了紧闭的门扉半晌,心想家主的心情是不是有些太过压抑了?分明是他留下那名侍卫,若是看不顺眼找个理由赶走就是,何必独自闷在房中生闷气。
罢了,夫妻俩的事还是他们自己去解决吧。托马转身离去,经过庭院时,瞥见那名侍卫古怪的神色,他全当是他计谋得逞,完全没想到其他地方去。
事实上,无伤自从进入神里屋敷以来,就寻找各种由头接近莉芙拉,她心知肚明,原本也是不以为然,直到今日他意外受伤,竟然破天荒央求她留下来为他擦药。
她蓦地恍悟过来,敢情鹰司进派他过来是勾引她的,同时也离间她和绫人的感情,无伤一身武艺,做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事,也是有些难为他了,鹰司进可真是屈才。
莉芙拉见他人高马大的大高个一脸腼腆,她索性也就遂了他的愿,纡尊降贵给他抹了药,想来这身伤也是为了博得她怜悯才故意为之,她一时间哑口无言。
“涂好了,下回可别再伤害自己了。”
他愣住,耳根几乎红透,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最终仍是一言不发,望着她的身影远去,低眸扫了眼抹了药膏的膝盖。
左右他的目的已然达成,方才神里绫人经过并没有逃过他的眼睛,不如说他本就是有意在他回到神里屋敷的时间留下大小姐,虽说鹰司家主的命令很是强人所难,他却也不介意替他达到目的。
……
回卧房途中偶遇托马,莉芙拉顿住脚步,瞄了眼他身后门扉紧闭的书房,眨了眨眼:“绫人也回来了吗?”
“嗯,家主早就回来了,你刚刚没有看见吗?”他在书房外徘徊不定许久,总算把她给盼回来,依照他对莉芙拉的了解,她不解风情,而家主不善表达,待会儿必然是陷入僵局。
她摇摇头,瞥见托马略显担忧的神色,语气有些迷茫:“发生什么事了吗?”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家主食欲不佳,说是不用晚饭了。”他话语隐晦委婉,眼眸里带着些许希冀望着她。
下一秒,莉芙拉似懂非懂地颔首,颇有些惋惜地晃了晃手里的冰镇奶茶,“那他肯定也不想喝我亲手做了一下午的奶茶咯。”
托马微愣了一下,正欲开口,身后传来门扉开合的声响,他看见莉芙拉眼睛一亮,拔腿就从他身侧走过,欢天喜地地跑上了书房,他心中大石落地,几乎不用回头都知道家主此时的神情。
即便心中有气,他也不会对莉芙拉表现出来,遑论她亲自做了他最爱喝的奶茶。
绫人神色淡然,探手扶住她摇摇晃晃的身体,面上几乎看不出多少情绪,声音一如既往的沉静:“慢些走。”
“听托马说你没胃口,是不是奉行所出了什么事?”莉芙拉双臂敞开环住他的腰身,仰着下巴小心翼翼地问了几句。
他面色如常,眼神不悲不喜,深邃的眸子总是带着温和的笑意,他缓缓摇头,眼神有些飘忽不定,恰似不经意间问了声:“去哪了?”
“我吗?刚刚就在院子里,不过你回来的时候我怎么没看见你呢?估计是我还在给无伤擦药,没有注意到。”莉芙拉仔细回忆了片刻,丝毫没注意到绫人周身骤然凛然的气息。
握着她腰肢的力道松了松,他颔首,随即一言不发走回了书房里,在书案前坐下。
莉芙拉捧着奶茶走进去,隐隐察觉到他今日的回应有些冷淡,结合了托马稀奇古怪的话,她心中生出些许猜测。
…绫人是不是在吃醋呀?
不等她询问出声,坐在书案前的绫人微抬起眼,落在她身上,唇角笑容一丝不苟,语气莫测:“原来夫人更喜欢那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