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的风,今日吹得极轻。
不像往常裹着灰土与咒火,也不像死土荒野中那种沉寂得像无名冤魂的冷。今早的风里带着一点点凉意、一点点惜别,和一点点,说不清的东西。
顾清尘站在山门之外,身披月白长袍,静静地望着天色。两百年岁月如同一页被无声翻过的书,终于翻到了这一章:别离。
他如今看起来不过十八九岁——身形修长挺拔,面如玉琢,眉目清澈中带着藏不住的寂静,那是一种只有经历过长年修行、真正独自穿过风雪与孤山的人才会有的平和。
平和之下,藏着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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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带什么行李。毕竟作为一个拥有聚灵本体的“上帝”,物质并不是他生活的必需品。他真正珍重的那具“少年义骸”被妥善封存进了五重阵匣中,藏于暗室最深处,只待他真正踏入神战之日,再取出来,重披昔日皮骨。
离别这天,他依旧来到那间熟悉的书房。
门吱呀一声,推开来,檀木香味扑面而来,仿佛两百年未曾更改。
黎衍正坐在书案前批阅战卷,一如往常,笔走龙蛇,神情肃穆。顾清尘站定,轻轻抱拳欠身。
“师傅。”
“……我不是你师傅。”黎衍头也不抬,自动回弹了这句早已说腻的口头禅。
“但我就是你徒弟。”顾清尘轻声接道,声音如茶水在晨风中微漾,安然无澜。
黎衍停笔,似是终于被这熟稔的套路打败,放下笔,靠在椅背上,闭了闭眼。
“也罢。”
他开口,语气带着一丝许久未见的苍老与沉重。
“我和你说过,我不是你真正的师父,我只是你父亲的旧部。”
这话,顾清尘不是第一次听,却也是第一次听到得如此清楚。
“你父亲当年联合魔族,试图对抗天堂中的第三势力——一场注定失败的战争。但他还是试了。”
黎衍的眼中闪过一丝遥远的杀意与悔恨:“我们败得太快。将士死得太多。我是少数几个——很少的几个,活下来的。”
“那时,魔界关闭了大门,从此不问天下事。我在闭关前,接到了你父亲最后的命令。”
他抬起头,眼神如山一样稳:“‘清尘是我留给这个宇宙最后的筹码。你护她两百年,教她所有该学之术,让她不再懵懂。两百年后,自有新路接引。’”
“所以我照做了。”
黎衍缓缓站起身,肩膀微沉,像背负了两百年的沉默:“今天起,你我再无瓜葛。”
顾清尘安静听着,目光不动。
“接下来,会有人来接你。你要换上第二具义骸——不是因为好看,也不是为了藏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