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利鸿闻瞪得一双眼睛极大,分明是在偷偷看热闹。两尊大佛只顾着对方,眼睛里一时半刻看不到别人,所以他悄没声地挪到孔宿旁边,把那封信往孔宿手里一塞,任务完成!
大家都知道这封信九成可能是假的,但摆在明面上,这也是一个烫手山芋,谁在麒麟卫里官职最大,自然是谁来拿着。百里鸿闻把麻烦一丢,就开心得退后了好几步,正好站在戚颖的身边。
他的开心,不是对孔宿夹在两边斗法中间的幸灾乐祸——好吧,确实有一点点——鲁王换子案虽然被祈安帝压下来数日,现在重新开始调查,有心人就忙不迭送助力来了,这对麒麟卫查那个幕后主使也不是没有好处。
常说“神仙打架,小鬼难缠”,现在果然是神仙还没大规模打起来,小鬼们就各出奇招,开始捣乱来了。
乱中抽丝剥茧,是麒麟卫乐于看到的,只要不影响到无辜人,管他们打的热闹呢。
察言观色,也是百里鸿闻十分擅长的,把那乱摊子让孔宿去处理,他自己却注意到了戚颖神色中的不对劲。
有国子监的案子在前,百里鸿闻一直觉得这姑娘在破案上颇有些“运道”在,这次又不知道她在鲁王府察觉到了什么不对。
好奇,十分好奇。连内部讨论都等不及,百里鸿闻和齐杰打了声招呼,就把戚颖捞走了。
麒麟卫驻地里多的是精巧绝伦的机关布阵,不知其中关窍,外人绝难平安闯入到内部,除非他是一力降十会的那种神人。因此只要回头看不到人影了,他们说话就安全了。
“所以,你在鲁王府那边又发现了什么?”百里鸿闻的眼睛极亮,“快说来听听。趁着那边在拖延时间,我来想想有什么马上能帮的上忙的。”
戚颖却少见的沉默了。她以前不是没有寡言少语的时候,但那只是一时半刻的消沉,不像今日这样,似乎都有些失魂落魄,竟然都不说嫌弃百里鸿闻的话了。
坏了,要糟!
百里鸿闻偷偷看了下他们现在站的位置,那瞬间在脑海中就形成了数条脱逃的路线,免得到时候被那群小兔崽子们瞧见了,借口帮戚颖欺负回来,故意来群殴他。
但今日的运道似乎落在了百里鸿闻的身上,没有任何一个小兔崽子经过,戚颖也没有消沉太久,终究还是平复了心情,回过神来。
她先是问了百里鸿闻一个问题:“你生长在京城,对那些贵人们应当也算是了解?”
别的不说,百里家本身就是那个阶层的一员,百里鸿闻打小就在京城里混,以前也是个真纨绔,只不过不会作奸犯科,是个讲究人。他干脆点头:“不错。甚至还知道一些少有人知道的秘辛。”
外人很少知道,在圈子里却不算是秘密,有些是好的,有些则挺糟糕。
“那你观鲁王其人如何?”
“陛下之长子。”百里鸿闻笑,“这位殿下和孔宿一同长大,听说少年时也很有一番雄心壮志,那时候我与他接触不多,不过确实没听过对他的恶言。说句真心话,当年他可是储君的不二人选。只是近些年来偶有听闻关于他的,都是一些不太好的名声。不过我想你也知道,这其中真假难辨,储位之争就是如此的复杂。”
今日的这些都还不算是什么,若是到了朝会上看一看、听一听,或许戚颖就要开始怀疑这些人都不是真人了。
“京郊……有个玉竹别院,我朋友同我说,那块地属于鲁王。”戚颖的眼神一瞬间变得锐利。
百里鸿闻支支吾吾,小声道:“好色,也说不好是不是自污的手段呢。也或许是单纯的各取所需,没人来报案,咱们呢,也不好深究。”
他当然也知道那些被绑上家族前途的女子们有多可怜,只是难救啊。孔宿也曾在祈安帝面前提过,但还是那句话,有人送女给鲁王以求人脉稳固,鲁王收下这些女子安置在别院,没人来报官,也没弄出宠妾灭妻的丑闻,便是祈安帝也不能强令儿子不收。
真要论起来,后宫的那些妃子们与玉竹别院的姑娘相比有很大的不同?
大逆不道的话,百利鸿闻没有明说,只说难。戚颖却摇头:“恐怕要深究下去了。”
“这是怎么说?”
“你应当记得,我能从江南离开,平安抵达京城,是走了吴家的路子。”
“我记得。吴家本代有三房人口,三房的大姑娘在玉竹别院。”这些都是早已经知道的事情,百里鸿闻也记得戚颖也因改换身份,阴差阳错进入过玉竹别院。“不过你忽然提起吴家和玉竹别院,可是发现了什么和吴家大姑娘有关的东西?”
“今日我跟去鲁王府,鲁王身边有一位看起来十分得用的女管事,她说她叫吴琪。”戚颖轻声道,“吴家献祭掉的那个吴琪,她在泷南郡主手中活下来了。”
吴琪的事情,百里鸿闻也知道,他道:“人还活着,是一桩好事,那你觉得不对在哪?”
戚颖闭了闭眼,道:“我曾以吴家远方亲戚的身份,跟着吴家两位夫人去过玉竹别院,她们因收到吴大姑娘的帖子而不得不去。这位吴姑娘当时并未露面,只说是生了病,见不得风,连一个缝隙都不给开,我们只得隔着门对话,听她虚弱咳嗽的声音。虽然很快我们几个年轻姑娘就被赶回了吴府,但毕竟也说了几句寒暄。我不敢说我过耳不忘,在今日之前,我也早已经记不起当时她的声音了,直到今日看见吴琪。”
百里鸿闻越听越觉得自己身上发凉:“你的意思莫非是……”
“当日在玉竹别院自称是吴姑娘的人就是吴琪。”戚颖斩钉截铁地下了这个结论,“生病了,就可以避免见面,若是被发觉声音不对亦有理由。玉竹别院的管事对吴家的态度十分轻蔑,因而两位夫人的心神都被怒火占去了大半,她们又多年不见,自然生疏,没发现房中人不对也是理所应当。当日房中人一听我是投奔吴家的远方亲戚就变了态度,或许也是吴琪想到了自己的遭遇。她恨吴家让她受了这些苦楚,因而她来到鲁王身边得了器重,就拿走了吴姑娘的身份,反过来压吴家给钱,这也能解释为什么每年送来京城的钱越来越多,她在报复吴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