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何时雨看见来人暗道一声不好,“抢完鸡蛋回来了?”
支兰英被屋子的混乱场景惊了个够呛,把手里的菜篮子放在桌子上,慌慌忙忙地就要拉何时雨起来检查她有没有事。
“嘶。”何时雨猛不防被她一拉,牵到了小腹上的伤,疼得直咧嘴,“疼疼疼。”
支兰英胳膊僵在原地不敢再碰她,看何时雨嘶嘶哈哈喊疼,担心得皱纹都团在一起:“怎么了这是?哪疼告诉奶奶,咱赶紧上医院去!”
“没事,就是来例假了,肚子疼。”
何时雨缓过那个扎头皮的疼劲,朝支兰英弯着眼睛笑,试图哄骗过老太太。
支兰英岂是好糊弄的,她眉毛一立,垂下手,冷哼一声:“你骗鬼呢?老实交代!还有这屋子,怎么弄成这样了,是不是有人来闹事了,一起说!”
何时雨见瞒不过去,叹口气,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交代了一遍。
“这狗娘养的东西!”
支兰英听完气得直喘粗气,桌子拍的震天响:“怪不得这几天没见着人影,原来又去堵了个大的,贱皮子,怎么不替好人死了!”
何时雨费劲抬起胳膊呼噜支兰英的后背给她顺气:“您别着急,为这种人不值当。”
支兰英闭了闭眼,反手抓住何时雨的手,慢慢地抚触她的手背,从鼻腔里溢出口气:“就是苦了你了,孩子。”
何时雨愣了愣,后知后觉地扯了扯嘴角,语气很轻:“您这什么话,他的事我从来不放在心上。”
支兰英抬手把她垂在鬓角的几缕碎发挽到耳后,垂下松垮的眼皮,拇指轻抚过她额间,不知是叹息还是什么,终究没再说什么。
“给奶奶看看伤。”
何时雨迟疑了几秒,还在心里估量着肚皮现在该变成什么颜色的时候,忽然听到门口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何时雨。”
祖孙两人皆抬眼望去,男生一身校服穿得干净又利索,拉链拉到最顶,袖子平整地挽到小臂,白色的球鞋一尘不染,眉目俊朗,整个人好似林子里最挺拔的那颗小白杨树。
支兰英虽是第一次见他,但这第一印象却真是不俗。
“是小雨的同学吧?好孩子,快进来,看热得,出了一头汗。”
外面阴着天狂风大作,怎么会热。
除非——
何时雨瞥见屋外停着的山地车,抿了抿嘴。
除非是着急赶路,一路紧蹬着车子从学校往这赶。
“你怎么来了。”
周其野被领进来的时候还微微有些喘,他接过支兰英给他倒的水,道谢,然后一饮而尽。
压下嗓子眼冒出来的血腥味,周其野调整呼吸,杯底触到桌面发出轻微一声响,他垂下眼,道:
“岑老师派我来慰问你。”
“骗人。”
何时雨紧盯着他的侧脸,眼眶有点发红:“你骗人。”
支兰英要去楼上拿了扫帚来,来了客人总不好让这间屋子继续大喇喇地乱着,不礼貌。
周其野没说话,他看到何时雨红彤彤的眼睛,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抬起来,却在半空僵住,只落下一句:
“脸色怎么这么白。”
何时雨坐着,周其野站着,她赌气般低下头,不再看他,忿忿:
“你说一句哄人的话会死吗?”
何时雨话刚出口就觉不妥,先不说人家不远万里顶着大风赶过来,这语气实在像撒娇,人家是她什么人,这种语气实在是过界。
可她就是忍不住地委屈,在看到这人的第一眼,在听到这人声音的第一秒。
周其野怔了怔,看到眼前人低下头只留给他一个圆乎乎的头顶。
他半跪下去,一手轻搭在何时雨的膝头,另一只手虚捧住她的脸,拇指拂过她通红的眼尾,声音压得低而轻:
“小雨,哪里难受,告诉我好吗?”
何时雨感觉有股热意火烧似的一路从膝盖蔓延到头顶,被他抚过的地方蓦地冒出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她浑身打了个颤,下意识想往后躲,结果忘记自己坐在椅子上,差点和大地脸贴脸。
“你......”
何时雨结结巴巴说不出话,伸手欲推开他的手。
周其野看她绯红的脸,闷笑一声,放开手,但左膝还稳稳跪在地上,仰脸看着她。
何时雨感觉空气中的氧气逐渐变得粘稠,像被史莱姆整个包裹住,快要呼吸不上来。
“给你,你的外套。”何时雨受不了地转过脸,看到桌角装着校服外套的袋子,抓住了救命稻草般推给他,“本来今天要给你带到学校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