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穿越的第一天起,温念就将“擒回苏绾”列为头等任务。上一世的一捧烈火,也忒便宜了那个贱妇;这一世,说什么也要将她与自己牢牢锁死,永世不得分开。
只恨自己浪费了足足两年的光阴,替温如初那个废物的前程仕途铺路。虽说这也是在为自己铺后路,但温如初目光短浅,大事未成,儿女之心太重,导致差点前功尽弃。
温念认真检讨了前世溃败的教训,他步步为营,好不容易熬成摄政王,一屁股坐稳那把龙椅。结果半路杀出个绥靖王,率领三十万大军铁骑,彻底覆灭了他的江山梦。
结论显而易见:他败在时枫。
所以,温念穿越后第一件事,就是铆足劲头办掉时枫的兄长,时樾。
上一世,时樾并非死于温念之手,而是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匈奴偷袭所杀。本来跟温念没有半点关系,但他哄骗时枫,扯了天大的谎言,说是阁老眼红时家功高震主,买凶行刺,时樾才命丧黄沙。
绥靖王时枫一怒之下,扛刀趸进章家府邸。可怜的阁老被一刀劈成两截,血溅当堂,死得不明不白。
这一世,温念学聪明了,主动向阁老递了份“投名状”:声称时家父子西北密谋造反,附上伪造的“时家勾结匈奴往来”书信。
阁老秉着“宁可错杀一百,不可放过一个”的原则,一纸调令将毫无戒备的时樾,推向匈奴的刀口。
这步棋下得漂亮。
兄长时樾一死,时枫的主心骨塌了一半。待时枫循着线索,查到阁老头上时,温念再使一招“请君入瓮”,将二人一并料理。
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
这一世的时枫,像是换了个脑子,对温如初爱答不理不说,还竟然跟苏绾勾搭到一起。
这对狗男女,一个主谋一个帮凶,谁是谁非很难分清,一手设计了黄河渡口的终局之战,将他苦心孤诣铺好的局,拆分得干干净净。
皇天不负苦心人。
回京以后,温念动用八方耳目,查探时枫的下落。探子带回喜讯:时枫落水身亡,尸骨无存;秦欢与萧染二人,先是龟缩不动了一阵,后又逃往杭州避祸。
杭州?温念嗤笑一声。
上一世的殷潜,被他一招“反间计”打得满地找牙,毫无还手余地。如今他重活一世,翻云覆雨能力翻了几倍,看对方还能闹出几朵浪花。
悬了许久的心,落了地。
接下来,轮到苏绾了。他要摘回这朵失了根的花儿,养在温室里,慢慢折磨。他不信,锁不住那颗生来反骨的心。
三月二十三,一锤定音。
翠微宫外,春日融融。
太监高声宣道:“奉圣上口谕,温大人今日迎娶民女苏绾,命苏绾即刻离宫,回府备嫁。”
秦欢负手而立,一身素青御医常服,眸光冷峻。
“苏绾尚昏迷,移宫动人,恐损害性命。”
温念理了理袖口,似笑非笑:“竟敢拦挡本官,我看,你们是不想活了。”
“你给我住口!”
一声冷喝,刀出半鞘。
萧染冲出殿外,他咬牙切齿,像要将温念生吞活剥,“你敢动她一下,我杀了你。”
这几日,温念已经见惯了小侯爷的叫嚣模样,他眉毛一挑,揶揄道:“婚约在前,圣旨在后。苏绾是我未婚妻,准温夫人。我接她回府,有何不妥?”
说着,他一挥手,身后带刀侍卫上前一步,挡在萧染跟前。几名宫人趁双方对峙之际,闪身进入宫殿。
不多时,宫人抬出一架轻软云榻。榻上女子一身月白中衣,面容憔悴如纸,眉宇间尽是病色。旁边跟着含泪的春蝉,不敢置信眼前的景象。
“你们……要将小姐带去哪里?她还不省人事呢!”
苏绾双眼紧闭,唇瓣苍白若雪里残梅,娇艳褪却,唯剩干枯枝叶。
云塌经过秦欢时,他的拳头在袖管里紧握着,眸底满是血色。只恨自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郎中,不得亲手手刃面前这个恶魔。
“你会后悔的。”秦欢咬牙道。
啧,温念眼眸划过一丝不耐,也未再理会秦欢,转身命人将苏绾抬进车厢,春蝉也趁机跳上马车。
身后萧染拔刀而出,却被秦欢伸手拦下。
“勿急。”秦欢低声,“她活着,我们才有机会。”
萧染急道:“我怎么能不急?出了宫,还有谁能护着她?”
望着渐行渐远的马车,秦欢叹道:“胜负尚未见分晓,焉知谁赢谁输?”
翠微宫深处,珠帘未动。
贵妃坐于案前,执笔写下一封密信,交给贴身宫女,吩咐道:“叫外宫的嬷嬷送往御前,就说本宫有要事禀报,求见圣上。”
风起于青萍之末,今日之后,朝局骤变。必须与那位久不登门的皇帝,亲自谈一谈了。
三月二十三晌午,温府。
阳光正暖,朱门金瓦熠熠生辉,红绸高挂,灯笼成排,大红喜字贴满檐柱廊壁。锣鼓阵阵,奴仆穿梭,仆妇捧着花盘吉物奔走张罗,满宅洋溢着一派“喜气洋洋”的热闹氛围。
庭苑牡丹盛放,红艳似火,白如凝脂,金丝绸带缠绕枝头,与张灯结彩交相辉映。乍一看,仿若仙家嫁娶;再细看,却似地府招魂。
温念穿着朱红圆领袍,头戴簪花乌纱帽,负手而立,眯眼望着满院春色,唇角勾起一点笑意,“你瞧,多好看。春光、花事、良人,都是为你而存在。”
他轻声呢喃:“世人都说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我偏要与你成这句‘说’,结这门‘亲’。”
身旁由四人托举一副软榻,塌上铺着上等云缎,垂纱随风轻摆,宛如红鸾展翅。
云塌上躺着昏迷的苏绾,她身穿大红嫁衣,霞帔曳地,凤冠未戴。双目紧闭,唇色泛白,像被困在永远醒不过来的梦里。
他轻抚她的发,眼底映着偏执的冷光,“你不肯结婚,我抬着你进婚堂。你不肯嫁我,我让天下人为你贺喜,看你怎么反悔。”
婚堂设置完毕,三牲五果陈列齐整,香炉高插,烟雾缭绕。棚顶红绸幔帐垂落,地面洒满花瓣,桃花与红豆混成一片殷红,香气浓烈得发腥。
望着红色囚笼般的婚堂,温念眼眸溢出一种扭曲的满足,“上一世,你逃了我,这一世,我要你无路可逃。”
喜乐喧天,像是为人听,更像是为鬼鸣。
前厅摆下宴席,堂中主位坐了两人。
一位是温老太爷。他目光呆滞,枯燥白发披散,嘴角挂着涎水,吉服穿得歪歪扭扭。老头忽而笑、忽而哼,嘴里呜呜哇哇,断断续续念叨词句,好像一具破旧人偶。
另一位是温夫人。她不过三十余岁,容貌端丽,尚存几分旧日风华,眉眼却没了生气。她身子僵直,两手交握,整个人像是被钉在了太师椅上。
自从三年前,当温念握着一根皮鞭,笑吟吟闯进她的闺房时,她就知道,此人不是温如初。
而是一只披着人皮的恶魔。
可她早已失去了反抗的能力——不是不敢,而是不会。
“父亲,母亲。”温念满面春风,几乎快要“喜极而泣”。
“今日儿子大婚,迎得心上人。父母可还欢喜?”
他笑着朝二人拱手行礼,姿态恭敬谦卑,真真好似大孝子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