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标位置还有二十丈。”时枫在前领路,“穿过后院茶阁,就能抵达温府内院墙基下方。”
“咱们这口子要是再挖准点,搞不好直接能从地底钻到温念床底下。”晴雷低笑。
“闭嘴。”时枫冷冷道。
此刻,他没心情扯皮,只一门心思快点去到她身边。
地道曲折,深如蛇腹,泥壁间渗着股股湿气。晴雷爬在后头,悄声抱怨:“这泥巴缝怎么越来越窄?要不是我瘦,这时候该卡成干尸了。”
时枫竖了竖手,示意他别说话。
前方忽然有微弱的动静,像是地面有人走动,土粒在头顶细微震颤,连泥壁都跟着颤了一颤。
晴雷屏住呼吸,轻轻仰头,听得分明,是温府家丁的声音:
“怎么有股土腥味?你闻到了没?”
“哪儿来的?可能是马棚那边清粪的没收拾干净吧。”
“今儿少爷大婚,乱七八糟的事太多……走,别管了。”
脚步声渐远,直到听不见。
晴雷这才吐出一口气,轻声道:“看来盗墓贼这行当,也不容易干啊。”
前有阻碍,稍许塌方。
时枫不动声色从怀里摸出个墨黑小瓶,倒了一滴液体滴在泥壁上,只听“滋啦”一声,泥面迅速崩塌了一个缝隙。
“这玩意儿还真好使,改天给那牛鼻子老道多带瓶酒。”晴雷小声咕哝。
他们轮流推动塌口的碎泥,很快掏出一个口子,终于抵达地道尽头。
上方是一块松动的地砖,晴雷竖耳一听,外头没有脚步,他缓缓推开砖板,率先探头钻了出去。
外头是个马棚,位于温府西南角的边院,平日鲜有人迹,只有马夫偶尔打盹守夜。
天色已近黄昏,落日的金光透过斜栅斑驳洒入,马儿正低声喘息,尾巴一扫一甩,驱赶飞虫。马蹄踢踏,泥地湿软,伴着“扑哧”细响。
一匹高头大马似乎察觉动静,耳朵一动,低头喷出两团热气,马鼻轻轻哼了哼,甩头不安。
这时间,时枫从腰间抽出一粒黑丸,往那匹马口中一抛,马一愣,几息后安静了下来,粗重鼻息如风箱响动。
晴雷跟着时枫后面,翻身跃出地洞,糊弄了几把黄土,用干草快速遮掩洞口。
四下无人,天光将暗。
晴雷拍了拍手心泥土,咧嘴一笑:“接下来,打癞狗还是偷骨头?”
“先入室,再分兵。”时枫眼底锋光一闪,“不要纠缠不休,浪费时间。”
两人准备往外摸索,忽听“啾啾”两声清脆鸟鸣,棚顶横梁栖着一只灰色云雀,扑棱棱地在肩头盘旋一圈。
晴雷眼神一亮:“小灰。”
一切早有安排。
时枫自清醒归来以后,第一时间飞鸽传书给禁闭在翠微宫的春蝉,将自己的遭遇以及宫外情形一一告知。
春蝉接信后,热泪盈眶,伏案失声痛哭。她等这一日得太久,日日煎熬等待,夜夜盼人归来。
信里交待春蝉,让她务必时刻警醒,一步不离开苏绾,尤其是被温念带出宫回温府。
果然,不出所料。
三月二十三,温念带人杀上翠微宫,强抢苏绾成婚。春蝉跟随苏绾,偷偷跃上马车。温念虽知春蝉武艺不弱,是苏绾贴身婢女,却因轻敌大意,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
春蝉暗中观察温府地形,尤其留意守卫最重、结构最封闭之处,在被送进地牢之前,吹口哨给云雀小灰做暗示。
“她被关在哪里?”时枫低声问。
小灰扑棱棱飞起,围着时枫飞了一圈,扑扇着翅膀朝东南方向疾掠而去。
“跟上。”时枫当机立断,脚步如箭掠出。
两人依着小灰指引,一路穿行过假山、回廊、枯井旁,终于来到一处杂草掩映的偏院。小灰停在一块青石碑顶,用喙啄了啄石边的瓦砾,低声鸣叫。
“这里?”晴雷狐疑。
时枫俯身查看,只见石碑后方有一处铁环,掀开杂草,露出一道暗门,铁锈斑驳,隐隐透出潮湿的血腥气。
“干得不错。”时枫摸了摸小灰的脑袋,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干麦子。小灰啄食干净,“啾”地叫了一声,扑扇着翅膀飞到偏檐守望。
晴雷狐疑道:“这里怎么无人看守?”
时枫冷笑一声:“怎么?你还想门口站立两个守卫,明目张胆告诉大家,这里是地牢?守卫都在外围,或内里。”
说罢,他伸手拉起铁环,发出一声低沉“吱呀”声,铁门缓缓开启,一股冰冷湿腥的气息扑面而来,仿佛地狱打开了一条缝。
二人交换一眼,毫不犹豫,跃入其间。
真正的营救,才刚刚开始。
黄昏临近,京中权贵陆续登门赴宴。温府朱门大开,灯火辉煌,衣香鬓影,丝竹不绝。门前排满马车,各处人影攒动。
六部官员齐至,五寺使节毕集,诸司文武,江湖世家,皆有人前来捧场。哪怕心知肚明这场婚事荒唐透顶,也无人胆敢当面质疑。
“温大人少年得志,文武双全,实乃我朝栋梁。”吏部侍郎举杯致意,笑容堆满脸。
“苏小姐才貌双绝,名不虚传。”礼部侍郎嘴角发僵,依然使劲夸赞。
“这场婚礼办得别具一格,独出心裁啊!”刑部尚书语气迟疑,仍硬着头皮捧场。
温念一身红袍,笑容温雅,觥筹交错间,谈笑风生。
“诸位盛情,温某铭感五内。婚宴虽简,人情不减,诸位莅临寒舍,实乃三生之幸。”他说得诚恳,眼里无波无澜。
旁人看不出破绽,只觉这位年轻权臣,锋芒初露,城府深沉。至于这场婚姻的合法性,谁还敢提?谁又敢问?
“敬温大人一杯,愿夫妻和美,百年好合。”
温念举杯,笑得从容极了:“承诸位吉言,今后凡我所得,皆与她共享。”
他仰头饮尽,清酒如血色落幕,掩盖了今夜最黑暗的序章。
忽然随从疾步上前,贴耳低语:“地牢里进了两只土耗子。”
温念眼神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