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一直觉得《左跳》的歌词实在配不上这样美妙的曲子,作词人根本不懂这首曲子表达的心情,真是暴殄天物。
最懂《左跳》的,一直只有我。我是这样不知天高地厚地想着的。
这是我的第一个舞台,也将是最后一个,那时我笃定着这个既定的事实。因此,我要把这个舞台献给我最爱的曲子。
那是我第一次从歌唱中感到了满足,心中慰烫的感情奔涌翻腾。我不会出错,也不会唱得不好,因为我那样熟悉它。结束时,属于歌唱者的灯光暗了下去,我怅然若失。结束了,我将开启不同的人生,与音乐无关。
下面的评委会说什么呢,我根本不在乎。无论他们用何种词语批评,我都认为我的《左跳》是最好的版本。
很多声音,从我的耳朵里进入,又出来。我有些不耐烦了,能不能快点结束。我正准备把耳返带上,却听见从角落里传来的声音。
“歌词是你写的吗?”
我愣住,穿越舞台看向台下问话的人。他坐在评委席的最右边,穿着黑色西装,面容严肃,低头翻看着手里的词本,仿佛问话的人不是他。
我看见他前面的牌子上写着“应官”两个字。
或许是我停顿的时间实在太长,他皱着眉抬头看我,仿佛无声的催促。
我心跳加速,不是因为他,而是我高兴,我能亲口说出这个歌词是我写的,这是独属我的《左跳》。
“是,”我竟然有些磕巴,“是我写的。”
他点点头,又继续看词本。现场很安静,主持人好像哑掉了,没有一个人问他是不是还要继续点评,也没有人催他。我站在台上,觉得自己是丑角。
过了一会儿,他放下了词本,双手交叠搭在桌子上,严肃地望着我说:“你的音准太差了,耳返需要再调整。每一句的尾音几乎没有修饰,这不是专业歌手该有的水准。颤音需要多加练习,试着把音符维持在同一波动维度。另外,歌曲的换气点要格外留意,没有连续感,破坏了你的情绪。”
他说得都对,但我完全听不进去。特别是最后一句话,我想把话筒砸他脸上。
他知道什么,我的情绪有哪里不对,这是我最用心准备的歌曲,因为我不希望它毁在我的手里。每一处歌唱的细节,我都精心设计过,反复练习过。我当然不奢求别人能欣赏,但不能诋毁我对它抱有的情绪。
我那时还无法完全理解应官的话,我粗糙的技巧并不能支撑起我丰沛的情感,就像破旧的木梁建造不起精巧的殿堂。
我大言不惭地反驳他:“这位老师,听不懂别人歌里的情绪就自己多练练,别搁这说教了。”
我多想穿越回到过去,拍死当时的自己,是梁静茹给的勇气让我敢这么对应官说话吗?太不礼貌了,太不谦虚了,太丢脸了,应官讨厌我了吗,那个时候?我总想问他这个问题,却又怕他想起愚蠢的我来。
我阴阳怪气完,全场一片哗然,就连主持人都震惊地张大嘴巴看着我。
应官的脸色未变分毫,他依然是维持着那副端正的坐姿,目光严肃又凌厉。
主持人颤颤巍巍举起话筒:“我,我认为应官老师作为这首歌的作曲者,对于这首歌表达的情感,还是更有发言权的……”
我脑袋一片空白,几乎怀疑听错。作曲者,《左跳》的?我茫然无措、急急忙忙地看向应官,却发现他突然站了起来,转身离开。
搞砸了,一切,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