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努力理解了几遍他的话,一开口,终于恍然大悟他的意思。纵使应官唱得不好,他的重点却不是在旋律上唱对,而是在情感的把握上。一直以来,我都害怕在音准和技巧上出错,步履蹒跚战战兢兢谨慎不已地唱完,却像是莫得感情的机器。
自那之后,这状况总算是慢慢有了好转。但应官还是时常提醒我不要太含蓄。他每次这样说,我就懵懵地看着他,含蓄这种词,好像不是能用在我身上的。
而今天,台下那些爆沸如雷的喊声,震颤着心脏的音响,无数双眼睛,好像都在叫嚣着唱出来,唱出来吧。那瞬间,仿佛无数的情感在胸膛炸开,酣畅淋漓,我重重地踩在舞台上,脚下传来的颤动沿着腿部经络攀延直上,那些被无意压制的肌肉与神经,全都化作了滔天的海水,在我身后猛烈地拍击着,冲撞着!
暴汗如雨,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那是我从未有过的舞台体验。最后的三拍鼓点,我们姿势定点的瞬间,台下突然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滚烫激昂。
我有些愣住,扫下台下,即使是那些粉丝,也给予了我们无私的掌声。那瞬间,本就缓不下来的呼吸乱促如风雨,我无措又胸口酸胀地看向姜思名他们,发现他们也朝我投来同样的目光。
原来,这才是舞台的感觉……吗?在此之前,我从不觉得,我是个热爱舞台的人。
我们下了台,跑着去找应官,吕乐他们都坐在那里。我急切地跑到应官面前,满身是汗,但充斥着身体的兴奋始终发出嗡嗡的颤鸣。
我跑到他眼前,无尽的思绪四处乱撞,痴痴地看着他,语无伦次,“我、我……我们……”
应官就那样看着我们,眼中有揉不开的柔度。我那些激动、兴奋、无措和依赖,忽然慢慢沉淀下来,化成了厚重的安心……我突然明白,很多事情,即使我不说,他也懂。
我们不约而同地围着他坐了下来,安静地欣赏其他人的表演。
我坐在应官旁边,时不时看他对台上表演的反应,发现大部分时刻他都很平静,只有偶尔几下,他会格外认真地看两眼台上的人。这种时候,我就知道,即使我还听不出,对方也是相当不错的。
我们几个过后几乎都是一些咖位比较低的艺人,三四个过后,主持人才忽然上场,还未说话,场下已经快要控制不住了,各种宣扬呐喊突然呈几何级的爆发,几乎要把整个场地吞没。
主持人的话筒很明显已经调到最大,我没怎么注意听,只听到粉丝一直喊:“陈营!陈营!”
我那时还不知道昔日的好友已经这样声名大噪,直到他上台,又下台,我才在这长久的怔愣中看着他被众星捧月地离开,现场大半的粉丝突然像洪水般倾泻着追随他而去。
原来是他。曾经我们站在同样的起跑线上,如今我已望尘莫及。
“你怎么了?”在这乱糟糟的杂声中,姜思名捂着耳朵特别大声地朝我喊。
我看着那熙熙攘攘的人流慢慢远离,下意识地摇摇头,却不知道说什么,茫茫然地举目四周找应官的身影,然后忽然记起,我分明就坐在他旁边。
我匆匆地看向他,不知为何,那瞬间只想抓住他的手,但那种唐突的冲动很快就被理智压制了下来。我在干嘛?
然而我没动,应官却朝我倾斜了几分,眉头轻锁,问出了和姜思名一样的话:“怎么了?”
他好像总是能轻而易举地看穿我。但是在看到他的那瞬间,那些刺扎的杂音好像石头投入大海,吞没般的安静了。
与陈营久别重逢的惊喜在此刻才剥开了茫然的外皮,扑通扑通地彰显着存在。
我已经很久没和他联系,或许他也是体谅我的懦弱,从没主动找过我……从前我总是觉得,他已经是那样发光发热的人,和我总归不是同个世界了。
现在,我也同样这样认为。只是……
我深深深深深深地猛吸一口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宣誓:“老师,以后我也可以的!”
哪来的豪情壮志义薄云天,姜思名他们目瞪口呆地看着我,片刻过后,突然集体把我压倒在椅子上蹂躏,“我们也可以的呢!”
应官无措地愣住,良久只是看着我们,沉默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