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本来就没影?”
江映心中忽一阵凄凉,脸上白一阵,红一阵,眸中神采骤然冰封,旋即笑出一声,他似是想明白了。
杜怀月一与沈彦启有了龃龉,她就这般欢喜,等也等不及回了屋中,又见她新上了妆容,眉似远山,眉心描了花纹,他说不出是什么花,红艳艳一抹点在额上很是惹眼,这么晚了为什么么还要上妆?
他猛地抽手拽住陆千景手腕,手上稍稍使劲,等对方朝自己的方向踉跄“因为沈彦启?”
“你就这么着急?”每一个字都似在齿间狠狠咬过。
陆千景哑然,谁知道他来不是为了这个,莫名心虚,“跟他没有关系,你别多想,反正就不是因为他,我怎么可能去做挖人墙角的事。”
对面冰雪消融,她抽出手腕,揉着有些痛的骨头,“你那么用力做什么!”
“谁让你说不作数的。”
他垂着眼,睫毛颤了颤,抬眼时无辜又可怜,“我替你揉揉?”
陆千景无意识咬了一下唇,轻微的刺痛让她三分清醒,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但明明出手伤人的是他,
“不用了,这么晚来找我做什么?”
江映又打量着她眉心花钿,指腹在上面停留片刻,轻轻一划,薄红如血渍一样漫开,他有些诧异,“你自己画的?”
好似发现了什么有趣事物,那只手指开始绕着那一点揉转。
被他按着的皮变得得滚烫,陆千景脑子好似要烧起来。
“还是花钿更好看些。”
陆千景眼睛眯了眯,心说还花钿更好看,这大爷是在验货?一巴掌撩开按在眉心的手:
“不好看也不是给你看的。”
“不是不好,从前没见你画过......挺好看的。”
陆千景捧腹,江映夸人丝毫不走心,“刚才你不是还说我长得像媒婆?这会又夸我好看,那我是没上妆好看,还是上了妆好看?”
江映抿唇不说话,思索良久:“都好看。”
陆千景迟疑点了点头,心里并无太多欢快,铜镜离额头和两腮红得厉害,像祭扫时摆在坟头的纸扎人。
江映自己就是个不喜欢
其实只要不踩上他在意的人和事,他还是个挺和气的人,但再奢求他多些诚意,那可当真是“见我在这里,你大可放心了吧,我要卸妆了。”
“我帮你。”
他说着,转身从外头打来一盆温水,在对面惊愕的目光中,把帕子浸到水中。
“你今天到底怎么了?”陆千景直截了当问,用手去探他额头温度,细软的手掌贴在少年前额,他没有躲开,像等人验收的动物,可怜兮兮摆出悉听尊便的姿态,只为求得对方一点好感。
陆千景猛地抽回手,藏在身后甩了甩,散掉满手诡异。
她不可置信盯着他向下弯曲的唇角,震得几欲魂魄出窍,若是此时她用指尖一挑,兴许能把他唇角挑起。
手指升到半空又垂下。
“本来有件事想告诉你......”他抽着唇想笑一笑,最后都以失败告终,闷闷吐出一句,
“后来就不想说了。”
陆千景缩回手,“那还不是怪你胡思乱想。”
“是你先要毁了婚约。”江映眼神无辜又软弱,活生生被人欺负的可怜样。
“我......”
烛光在陆千景眸中明明暗暗,默然一阵,江映身上一连串反常就是因为这个?李云舒早跟裴述成亲了,不会再有人逼他她道:“你就这么怕我毁约?”
“其实你有时候还挺好的,至少人不坏”
“好了好了,我开玩笑的。”
“以后不要拿这种事开玩笑。”
“嗯。”
送林元双去渡口的那天,带路人早等在驿站门口,两鬓掺了银丝的老汉微弓着背,笑起来眼角纹路压得更深,笑呵呵地要帮林元双提她手上唯一的一个包裹。
林元双下意识抱紧包裹。
老汉还在笑眯眯盯着她,见林元双没有反应,浑浊的眼珠滴溜溜在江映和陆千景脸上转了一圈。
陆千景摸了摸荷包,丢出一小块碎银。
老汉双手捧着,笑呵呵双手捧着接住,鞠了几个躬,伸出只手:“几位请朝这边。”
驿站处于大道边上,老汉带着他们沿着大路走,没走两步就到了一处岔路跟前,那老汉顿住脚步,双手作揖,躬身时颤颤巍巍像个不倒翁。
“我看三位都气度不凡,放着好好的大船不做,何必非得与人挤那小破船,三位不知道那船上装的都是什么人,万一小船翻了,唉那虽叫作溪水......”
林元双柳叶眉紧紧拧着,催促:“老先生还是快指路吧,误了我们时间可不好。”
老头扣了扣耳朵,指间揉了揉,“那虽叫做溪水,但却不真的是一条溪......”他语速渐慢,眼睛直勾勾盯着陆千景摸荷包的手,脸笑成一朵菊花。
慢慢那笑容僵在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