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堇葵听后,笑了笑;“瞧我这记性,差点忘记最要紧的。”她顿了顿,环顾四周,待殿中渐渐安静,才缓缓开口。
“诸位可知,微臣自从接到这起案子后第一件做的事是什么吗?”李堇葵从箱子里拿出一本册子,“查了近几年无人认领的女尸记录,皆发现了一处共性。”
“那便是死者生前都遭受过玷污,且身上不同地方都出现了咬痕,恰好都是左深右浅,大人们,这也是巧合吗?”
周明谦瞧不起李堇葵,鼻子喷出气冷哼一声:“那也不能证明是老夫所作为!”
其余的大臣都目光如炬地盯着李堇葵手上的证据,细细地在底下发出讨论声。
李堇葵这下才好好地转头打量着周明谦,她皱了皱眉:“别总打岔我好不好?你要死个痛快我就成全你,我来之前已经派人去搜查了你的府邸,恰好就从您家的米缸底下发现个洞,又恰好这个洞底下是个地窖,最恰好的是那里刚好有一具才咽气没多久的女尸,哦对了应该还找到一个册子。”
“是否栽赃,陛下一看便知。”李堇葵朝殿外扬手,“请陛下差人取证。”
天轩帝拂袖示意,站在人群中的仲善渊领命冲出,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只见他带着一批人回来手中攒着一个蓝皮的册子。
周明谦原本紧绷的脊背突然僵直,他浑浊的眼珠死死盯着仲善渊手上的册子,喉结上下滚动的声响在死寂中格外清晰,他那一刻才明白了,什么叫作不见棺材不落泪,险些有点站不稳。
“陛下!微臣去的时候,锦衣卫尚在,地窖确有此事,女尸也在,册子……也在。”仲善渊将册子递给一旁的喜公公,转而递交到了天轩帝的手上。
天轩帝脸色难看的拿到册子,有些疲倦地脸上竟越看越青。
册子的首页便记载着“明顺十三年四月廿三,街边乞丐无名氏,年十九,双瞳剪水”,下一页“明顺十三年冬月十四,城西绣娘阿巧,年十七,肤若凝脂,”越往下翻,年份越近,厚厚的册子竟快要写满了。
每页都详细标注着作案日期,受害者特征,甚至用朱砂笔圈出“最是适口”“啼声妙极”等批注。
“啪!”册子被天轩帝狠狠地摔了下去,正巧摔在周明谦脚边,天轩帝脸气得通红,又开始咳嗽起来。
“好个畜生!你记这些作甚?!拿人命当消遣?先前信誓旦旦地说不是你,斩钉截铁得朕都快信了!”这还是李堇葵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瞧见天轩帝这么生气,可惜了,待会儿他会更生气,李堇葵站在一旁摇头叹气着。
“竟能藏得这般深!平时见他在太医院温文尔雅的,一副慈祥的样子。”一名年轻御史猛地甩袖,满脸怒气,替那些女子打抱不平。
他身边的老臣也扶须摇头,叹息声里满是痛心:“可怜那些无辜的女子,竟折在这衣冠禽兽手里,当真是畜生不如!”
除了李堇葵,无人知道人群中有个男人此时正死死地捏着自己的扳指,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起青白。
他脑海里突然浮现李堇葵两日前深夜递来密信,告知自己失踪多年的女儿死于非命时,自己夫人因过度伤心而哭得晕厥的场景。
喉间涌上腥甜,陆沉舟强压下翻涌的气血,有些站不稳。
“陆大人?”身旁同僚的轻唤惊得他猛然回神,陆沉舟死死咬住后槽牙,任由滚烫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依臣看也未必!”鸿胪寺少卿突然高声辩驳,上前走了一步,替周明谦做最后的辩驳:“李大仁仅凭一本册子,就能定周大人死罪?万一有人仿冒笔迹,故意栽赃呢?况且十年前的旧案与现在的案子又有何关联?”
此言一出,几名华王的党羽也站出来附和,其中一人尖着嗓子道:“周大人掌管太医院多年,指不定是哪个仇家设的局!”
“够了!”天轩帝抄起手边的镇纸就往尖着嗓子说话的那个大臣方向砸去,不偏不倚地砸中了他,顿时鲜血四流。
“都给朕闭嘴!”天轩帝素来喜怒不形于色,此刻却像变了个人似的,“谁再替他辩解,一并治罪!”
殿内瞬间安静下来,满殿大臣吓得齐刷刷伏地,嘴里纷纷喊道:“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呀!”
喜公公着急地从婢女手中接过热的梨汤,放在桌子上,小声劝道:“龙体要紧呀陛下!”
天轩帝抬手止住群臣的劝阻,喘息着下令:“将周明谦即刻押至西市……”话音未落,忽然听见殿内传来重物坠地的声响。
众人回头一看,只见刑部侍郎陆沉舟的笏板跌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这位素来铁面的刑部侍郎跪在原地,平日里高大的身躯,现在看起来脆弱如枯枝,他喉结滚动半晌才挤出沙哑的字句:“陛下,臣恳请陛下批准由臣来了结此人。”
“因为那具女尸……是臣的女儿……”
话音未落,满殿哗然如沸水炸开,此刻的周明谦又是罪加一等。
“劳烦李大人昨日领臣去辨认遗体,那孩子身上的胎记以及与她母亲如出一辙的相貌丝毫不差。”陆沉舟声音突然哽住,泪水大颗地砸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