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陈燕已经绽放了,那为什么还要在意她是否留在人间,
她将她用力揉进怀里,周遭的一切伴随着刺眼的白光,碎成渣土。
“你醒啦?”少女的双眼弯成新月模样,似乎对自己的醒来很是激动。
彼时的韩嫣觉得新鲜,因为她并不觉得自己醒来是值得高兴的,打从出生起,她一睁眼便是内侍焦急的催促,母后的掩面哭泣,后来皇都被破,四处漂泊每天面对的也是凶兽的百般追杀,她有时候甚至会期盼自己会死,这样就不用再面对自己面前这片烂摊子了。
其实在她中了暗箭昏死过去的时候,本来暗自庆幸自己这次终于可以死了,但是答案很显然,她活得很好。
“请问姑娘,这里是哪里?”她试图起身,但胸腔中的疼痛让她又脱力摔回床上。
少女哪里见过这么急躁的病人,立马上前把还要起身的人按住:“哎呀,你别动啊,伤还没好透呢,安心啦,这儿不是什么妖精窟,这里是灵山,一般人让不来的,你就安心养伤吧。”
韩嫣听到灵山二字,不由微微愣住,她暗地里苦笑一声,觉得自己真是辛苦的命,如此都能误打误撞寻到这里。
“那姑娘可知自在仙?”那时的韩嫣远没有现在这么沉稳,她几乎是下意识脱口问道。
“自在仙啊,那是我师父啊,怎么,你是有事相求于师父吗?”姑娘也猜出她的大概意图了。
韩嫣迅速点了点头。
姑娘朝她微微一笑:“好说好说,你先养伤两天,等几天后师父出关我就立即引荐。”
见对方十分爽快就答应了,韩嫣脸上不由地浮现出一丝喜色:“那便多谢姑娘了。”
“小事啦,灵山上平时除了师父一个活人都见不着,你在正好有个说话的人陪我,不过话说你运气可真好,要不是碰上师父闭关山门大阵稀薄,我都不一定能碰上你呢,对了,我叫沈白槭,你叫什么名字啊?”
“韩嫣,我叫韩嫣。”韩嫣回答道,但语气里带了一些不明所以的郑重,似乎是很刻意让对方记住这个名字一样。
她和别的姑娘不一样,韩嫣想。
在韩嫣的认知里,人间的姑娘要么是天生被调教得心机颇深的小姐,要么是满脑子街坊邻里八卦的庸俗妇人,从没有这种天生烂漫的女孩。
沈白槭如一只灵动蝴蝶一样在屋里走动着,粉色的纱衣和鬓角的银饰跟着她在空中展现出优美的弧度。
从前韩嫣倒是遇到过活泼的小厮,但她都嫌吵得很,在遇到的人里似乎只有沈白槭不会让她觉得吵,甚至,韩嫣很爱看她走来走去,嘴里不停地说着的样子。
“喂,喂,喝药啦!”沈白槭在她眼前用手晃着。
韩嫣猛然回神,见到沈白槭如此靠近,自己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
这个距离连对方眼睛上的睫毛都看得一清二楚,甚至能闻到她身上若隐若现的一丝甜甜的味道。
“多谢。”韩嫣低头将药接过来,一口饮尽,都不敢再看沈白槭那双亮晶晶的眼睛。
但沈白槭却把她的一点点异常看在眼里了,以为她是哪里又不舒服,很不客气地伸手在她额头上贴了贴:“脸怎么这么红,是发烧了吗?”
韩嫣生平哪里经受过这种暴击,脸又红了十二分。
“咦,怎么更红了?”沈白槭将手又在自己额头上贴了贴,确定没有发烧,松了口气。
不知怎的,韩嫣心里居然生出了一种还想要对方再摸摸自己额头的冲动。
都说年龄相仿的小孩儿容易凑到一块儿,沈白槭在等待师父出关的这段时间很快就和韩嫣熟络了起来,后来这一段时光也成了韩嫣少年时为数不多的快乐时光。
“阿嫣,这个山头是唯一能看到人间一角的地方,我经常在这里看人间的日升日落,迟早有一天,我也要到人间去看看。”沈白槭望着山下时的神情是极其向往的。
韩嫣心里暗道人间其实并没有这里安生,沈白槭看到的不过是人间没有被凶兽破坏的一个角落,但她并不想把这个事情告诉她。
韩嫣干巴巴附和道:“对,人间......确实有很多值得一看的东西。”
“等我成年,我就去自请下山,我要当云游四方的女侠!”沈白槭高兴地昂起下巴,那个时候她的五官就已经有了现在的一些轮廓,看起来格外得赏心悦目。
不知是被她的笑容感染了还是怎的,韩嫣生硬的脸上也浮现出了一点笑意:“嗯。”
若是那时沈白槭到了山下,一定会大失所望,毕竟这个世间是如此的凶恶、庸俗,每个人都为了自己心中的利益奔波,庸着指手画脚,智者遗恨千古,仁者不得其所,她会发现,自己所向往的那个人间简直烂透了。
这样想着,韩嫣的眼里又蔓延出了一股狠厉,但在此时,又有一双灵巧的手挽上了她的胳膊。
“阿嫣你看!人间的灯火亮了!”沈白槭很是兴奋。
韩嫣顺着沈白槭的目光望去。
在马上陷入黑暗的混沌里,一盏盏灯陆续亮起,给了归人回家的指引,止住了婴儿因为害怕而发出的阵阵哭声,也驱赶了潜在的危险,此时一片灯火,虽没有万家的震撼,却也让人感到慰藉。
犹如对来日的期盼。
“我很喜欢这些,从很小的时候我就在这里看着他们了,从一开始与野兽相博,后来开始制造工具,再到学会在黑暗中留下太阳的种子,从那时我就觉得,凡人明明也很厉害嘛,似乎这个世间没有能让他们止步不前的事情,如果能和他们一起相处的话,那我这辈子都无憾啦!”沈白槭说着,很有豪情地往地上一躺,开始幻想自己在人间的生活。
不过韩嫣却从中听出了盲点:“你说你是从与野兽相博开始看起的,虽然在之前第一次凶兽之乱人类几乎覆灭过一段时间,但算起来也是好几千年了,那你现在不是已经......”
沈白槭惊坐起来,抬手喝道:“大胆,女子的芳龄可不许妄加揣测!”
韩嫣用胳膊挡住沈白槭的袭击,嘴里求饶道:“知道啦知道啦。”